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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林盛了鱼片粥哼着歌走出来,他熟稔地挨着钟溪坐下,一边吃一边凑到钟溪身边,和他一起看星网的每日新闻。

这是两人每天早上的日常。

草草吃完了饭,相修泽就和相修齐一起出了门,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林的事情奔走了。

两人离开后,林拉着钟溪在客厅里看电视,想了想觉得这里就比家里多了两个人之外也没什么区别,只要能和钟溪在一起,在哪里都行。

林挨着钟溪看电视看笑得前仰后合,同时也在像之前那样观察钟溪的反应。

如果电视上或者现实生活中有那个片段能逗得钟溪开心了,林就像是录屏似的将那些细节牢牢印在脑海中,随时等着之后有机会做出来让钟溪继续开心。

比如去见李医生时,李璟和钟溪调笑了一句,中间有个“好咧”,让钟溪眸光柔和地笑了笑,林就以为钟溪是因为这个稍稍有些可爱的口癖笑的,所以会飞快学好,等到下次的时候直接拎出来逗钟溪笑。

再比如两人第一次在清晨接吻时,林就觉得钟溪有些害羞,但又特别开心,便养成了起床洗漱后先接吻的习惯。

一起看新闻,走路要牵手,等等生活中根本不易察觉出来的细节,全都是林在日复一日中计算好的。

起先钟溪并不知道,但是自从知道他是特例后,观察林平时的习惯和行为,就很容易发现这些不能被轻易察觉出来的违和感。

钟溪余光一直在观察林,发现每当他看到电视上一个片段,无论好不好笑,但只要他一勾起唇角,有开心的意思时,林就会跟着笑起来。

钟溪突然觉得浑身无力。

在一段毫无意思的广告过场时,他尝试着笑了笑,林也哈哈笑了起来。

钟溪问他:“好笑吗?”

林点头:“好笑啊。”

钟溪问:“哪里好笑?”

林被噎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钟溪会问这个问题,他翻遍了脑海中的所有信息,却没能找到应对这句话的反应,只能原地成为了个大写的“懵”。

钟溪突然觉得又可笑又可悲。

他眼中仿佛有水光一闪而逝,微微抬起手摸了摸林的脸,喃喃道:“不好笑就不要笑。”

林连忙抓住他的手,有些着急地说:“我……我做错了吗?我说错了吗?我、我是不是不该笑?林、林不笑了……”

钟溪也发现了,每当林惊慌失措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时,总是会自称自己“林”,而不是“我”。

他悲哀地看着林,问他:“林,你真的喜欢我吗?”

林立刻抓着他的手:“喜欢,很喜欢。”

钟溪说:“可是我不喜欢你。”

林浑身一僵,愕然看着他。

他从来没有想过钟溪有一天会说出这种话,茫然和他对视了许久,才颤抖着手抓住林的袖子。

“你说错了。”林浑身都在抖,灰色的瞳孔都在晃个不停,他仰着头几乎是乞求地看着钟溪,催促他,“钟溪,你快说你说错了,你喜欢林,很喜欢很喜欢……”

钟溪残忍地推开他的手,一字一顿说:“我没说错。”

林呆呆看着他。

“我不喜欢现在的你。”钟溪说,“我不喜欢一个被精心伪装千挑万选的林,我只喜欢有自我意识,不用万事附和我的林,你懂吗?”

林不懂,他拼命摇头,抖着声音害怕地问:“什、什么是自我意识啊?林做钟溪会喜欢的事情不好吗?”

钟溪说:“不好。”

林一直抓着他的手臂,头痛欲裂,他拼命晃着钟溪的手,像是平时找钟溪撒娇时那样,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个动作,几乎是带着点宣泄性地目的使劲摇晃。

钟溪任由他扯个不停,冷漠地说:“自我意识就是你的本性,我不想你在我面前有任何伪装。”

“伪装?”林颤抖着看着他,“是……是我哥哥对你说了什么吗?”

钟溪:“是。”

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知道我是……”

“是,你是特例。”

林呆了五秒钟,突然抱住头惨叫一声,耳朵里一阵朦胧,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拼命喊叫,也并不知道自己正在用力挣扎将头往桌子上撞。

钟溪死死按住他,将他抱在自己怀里,制住他的自残。

林嘴中拼命嘶喊着无意识的话。

“钟溪不会喜欢特例!”

“钟溪……”

“钟溪要离开林了!”

钟溪一把将他捂住耳朵的手扯开,厉声说:“你没有让我看到过你的本性,又怎么会知道我不会喜欢?!”

林神智狂乱,根本不敢去听钟溪在说什么,他拼命地想要捂住耳朵,却被钟溪死死按住双手。

“没有人会喜欢特例!”林嗓子都叫得嘶哑了,“林已经学会了正常人的感情!林不要在钟溪面前露出本性!”

钟溪根本和他说不通,只能强行掰开他捂住耳朵的手,死死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制住他所有狂乱的挣扎。

“你为什么不信我?”

钟溪用力拥住他,好像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血肉中,他眼中两行眼泪缓慢落下来,滴在林的脖颈上。

“林,你为什么不能信我?你从来没有问过我就断定我不会喜欢特例的你,林,这对我不公平。”钟溪从来没有觉得说出一句话来有这么痛苦,他难过得仿佛把整个心脏生生剖出来。

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神智混乱的林就算憋炸了肺,眼泪依然流不出来一滴,他浑身被紧紧抱着,逐渐脱离再也挣扎不了,嘴中却依然固执地说着。

“钟溪不喜欢特例。”

钟溪突然惨笑了出来,他又哭又笑,心中有再多的悲愤和痛苦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发泄,只能抱着林的后脑将他按在自己颈窝,贴着他的耳朵嘶声问他。

“如果我喜欢呢?”钟溪一边流泪一边问他,“你没有问过我,为什么就认定我不喜欢?哪怕你问我一句啊……”

林,就一句。

只要你问我一句。

林大病初愈,本来就没有多少力气,挣扎了一会就脱力地被钟溪困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双目呆滞,死死抓着钟溪的衣襟,嗓子都哑了却还在说着什么。

“林的本性……”林喃喃地说,“就是那次拿刀差点杀了你。”

钟溪浑身一震。

“当我是特例的时候,相季阑恨不得杀了我,垃圾星的所有人很想要我死……”林的声音就像一根蛛网,似乎随时都会断掉,“可是……当我学会了正常人的感情了,就没人想杀我了,相季阑没有再管我,在学校也有人和我做朋友,钟、钟溪也喜欢我……”

林微微抬起头,眼眸失神地看着钟溪,问他:“其他人我并不在意,但是如果弄丢了你,林……怎么办啊?”

钟溪茫然看了他很久,才终于再次抱住他,将脸埋在林的颈窝,彻底没忍住地哭出声。

“求求你,放过我吧。”钟溪终于崩溃了,“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你能不能给我一个痛快?”

钟溪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痛苦的折磨,他几乎想要把整颗心挖出来给林看,让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林却画地为牢将自己牢牢困死在一方小天地中,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

他的血白流了,鲜血淋漓的心也根本没人在意。

钟溪想问:“你还要戏弄我到什么时候?你能不能对我公平一点?我可以不要你的喜欢,但是你要给我真实,起码不要让我一个人活在一个被人苦心经营的幻象里。”

钟溪几乎恨透了林,但是心中刚刚浮现起一丝恨意,却将自己痛得去掉半条命。

哪怕到了现在这一步,他竟然连恨林都没有办法做到。

太可笑了。

钟溪自嘲地心想:“钟溪,你简直太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