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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宴深愣了一下, 滚烫的眼泪掉到他手背,连着他的心都被揪了一下。

手边一时没有纸巾,他只能用自己的袖口给擦虞乔眼泪, 把她按到床边坐下, 捞过来床头的纸巾,一张接一张擦掉她的眼泪。

虞乔哭得断断续续,接过纸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低头闷声说:“别看我,我哭得好难看。”

“哪有。”周宴深把人揽到怀里, 轻声哄,“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了。”

虞乔额头抵着他的胸膛,一直抽泣着, 慢慢才缓过来。

她刚才一下子是真的没有忍住。

那晚她被梁淮赶出家门, 无家可归的时候在学校,真的万念俱灰到想去死, 想结束那种没有盼头的日子。

可是那一张薄毯, 一瓶水,几包零食,直接把她从恍恍惚惚寻死的绝望中拉了出来。

她告诉自己, 虞乔, 你看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还是有人在关心你的。

后来那一晚, 被带到休息室里睡觉,那是她十岁到梁家之后, 唯一睡得安生的一夜。

她差一点就要活不下去了。

是周宴深救了她。

又一次。

他的无心之举, 是夜幕中撕开的一道口子, 让她能够模糊看清脚下的路,不至于一脚踏入深渊。

她铭记于心这么多年的恩情,真正应该感谢的人居然是他。

想到这,虞乔鼻尖又忍不住一酸,她低下头,忍住,慢慢松开揪住周宴深衣服的手,低声说:“周宴深,你知道那晚我为什么在学校吗?”

“是因为梁淮,梁宏生那天不在家,他就不让我进去。”

“所以。”她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非常认真地说,“谢谢你。”

周宴深的指节泛白,他的神色却仍然是温柔的,慢慢松开手,抚上虞乔的脸颊:“不要谢我,你要谢的是你自己。”

他轻轻地抱住她,吻上她的眼皮。

男人的身躯温热,动作却是轻柔的,像是对待最珍惜的宝物。

见不得人的伤痛,汩汩流血的裂痕,好像都在一点点被抚平。

被缓缓重新注入身体的,是他的爱。

干净的,纯粹的,从一而终的爱。

-

次日虞乔有拍摄,容夏需要提前来跟她确定流程,虞乔担心周宴深会不会介意外人来,早餐的时候委婉问了一下。

只是没想到周宴深的反应却是:“我需要回避吗?”

虞乔愣住:“你回避什么?”

“你的工作人员待会不是会来吗?”

虞乔后知后觉,咬着叉子歪头,笑意盈盈的:“周医生是想和我谈地下恋吗?”

周宴深看着她的笑眼,支着脸思索:“大明星的地下男友,听上去挺不错的。”

虞乔扑哧笑出声:“那别人一定会觉得你要么老要么丑,但一定很有钱。”

“一定要二选一吗?”

“也不是。”虞乔凤眸弯弯,“也可以特别帅。”

周宴深端着自己的餐盘起身,从她身边经过,顺手捏了捏她的脸。

“我先去上班了,你中午记得吃饭,不要因为拍摄就不吃饭。上次在医院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你血糖过于偏低了。”周宴深换好衣服,在玄关处嘱咐。

“知道了。”虞乔撑着脸看他,挥挥手,“再见周医生。”

周宴深拿上车钥匙,打开门,门外的容夏差点被撞到头。

她后退两步,一抬头,看到一个格外英俊的男人对她微笑着颔首。

“她在里面。”他的声音也清润好听。

容夏慌张地眨了两下眼睛,眼睁睁看着那男人从自己面前离开,心里炸开一连串的感叹号。

-

周宴深到医院,先办了交接班,而后去查房。

今天有两台手术,一台在上午一台在下午。上午的手术做完已经是午饭时间点,他从手术室出来便看到虞乔给他发了信息。

一张午饭图,还有一张是她今天的妆造图。

周宴深扬唇,打字认真地和她聊了几句。

下午的手术难度不高,做完之后还没到下班时间。周宴深写完医嘱交给护士,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敲了两下。

“请进。”

“周医生。”护士打开门,“心外请您去一趟。”

他起身:“心外什么事?”

“林医生打电话找的。”护士说,“说有个病人想请您去会诊。”

周宴深到心外的时候,心外的几位医生正在对着一张片子讨论,看到他来,连忙起身:“周医生,您来看看这个病人的情况。”

“什么情况?”

林医生把诊断记录递过去:“患者25岁,先天性心脏病室间隔缺损,昨天刚做了右心导管检查,患有肺动脉高压。”

周宴深一件件看过去:“如果只是做肺移植的话,可以转到胸外来。但是他的心脏情况,我个人觉得还是心肺联合移植会稳妥一些。”

林医生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供体在联系了,我想请周医生主刀。”

“没问题。”周宴深头也不抬,“现在能带我去看看患者吗?”

“可以,我带您去。”

周宴深随林医生一起到了走廊尽头的病房,门口还站着两个保镖。推开门,周宴深的脚步微微驻足。

林医生还在旁边解释着:“患者是个演员,所以希望我们保护隐私,周医生谅解一下。”

看到病房内的人,周宴深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患者是叫梁淮吗?”

“对,周医生认识他?”

站在床边拨弄着一盆花的人缓缓转过身来,蓝白条纹的病服,长相清瘦单纯。

四目相对,梁淮微微愣住,而后仿佛无害地笑起来:“居然是你。”

林医生糊涂了:“你们认识?”

“认识啊。”梁淮点点头,手里摩挲着一片花瓣,歪歪头,“林医生,方便我跟周医生单独聊两句吗,我们好久不见了。”

“那你们聊。”林医生看了下腕表,“正好我有个病人要去看看。”

门被从外面关上,病房内归于寂静。

梁淮慢吞吞地走到沙发上坐下,开口:“周医生,二选一的时刻,你是会为她报仇呢,还是会无愧自己的医德呢?”

“二选一?”周宴深走到他对面,坐下,手里的病历撂到桌上,淡淡道,“该二选一的是你。”

“我?”梁淮笑起来,“我有什么可选的。”

“自首,或者我们报警。”

“哈哈哈哈哈。”梁淮大笑起来,笑够了才玩味道,“你真天真。”

周宴深淡淡地看着他:“梁淮,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证据就没人奈何得了你。”

梁淮收起笑容,手往前撑到桌上,面色忽然变得阴鸷:“我和我姐姐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来插手。即使她觉得我做错了,也该她自己来跟我说。”

周宴深的神情极冷:“她的仁慈,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伤害她的借口。”

“那又如何。我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你算什么,不过是外人而已。”梁淮盯着他说道。

周宴深对上他的目光,无波无澜。

他太过平静,梁淮一时摸不透,皱皱眉,身子刚想往回撤,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抓住。

周宴深俯身,攫住他的目光,缓缓道:“你妈妈,你也不在乎了吗?”

梁淮愣了一下,脱口而出:“我妈早死了。”

周宴深慢慢松开他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被骗了,她还活着。”

梁淮瞳孔骤然放大:“你说什么!你胡说,我妈妈早就因为车祸身亡了。”

“十八年前,飞霞路发生一起车祸,致车内一女性乘客颅骨受损,送往医院抢救后变成植物人,但是五天后,她被宣判死亡。”周宴深略带嘲讽的口吻,“是这样吗?”

梁淮嘴唇发白:“难道不是吗?”

周宴深怜悯地看着他:“当时抢救你妈妈的医院,就是仁和。你妈妈没死,而是被你爸爸送去了国外的一家疗养院。”

“不可能,不可能……”梁淮双手颤抖,不断重复着,不可置信道,“你在说什么,你胡说八道。”

周宴深打开手机,放到他面前:“很不巧,我有同学在这家疗养院工作,这是照片,你可以确认。”

梁淮猛地抓过来,死死盯着手机里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或许是出于愧疚。”周宴深淡淡道,“你父亲入狱前,交足了十几年的疗养费。”

梁淮的肌肉发抖,咬着牙:“你想干什么,你敢动我妈妈一下,这是犯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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