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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代互相残杀,竟至两族从世上抹去。若是化身天道的龙女凤男还有意识,该作何想法。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和光明白,还是有种天旋地转的恍惚。

天极界本为白泽一族和麾下的各个兽族强部所建,人族尽是奴隶。近世兽族沦为奴隶披枷带锁,手执铁链的变成世家大族。

献身天道的白泽遭到屠戮,仅存一匹,一族之称成为一兽之名。

九德界原是避世绝俗的隐士居所,两耳不闻界外事,一心只读君子书,绝不掺和界域纠纷。

直到今日,一个个伪君子出世入俗,一派派诡辩经甚嚣尘上。插手各界事务,硬是把九德界送到上阶前十。

至于千壑界,本是火山地带的部落联盟,秉持天下为公、世界大同的理念。

现如今遍地奴隶,自由民屈指可数。

......

几十万年过去,诸界并没有按照开创者的初衷和理想发展,和最初的蓝图截然不同。

那些开创者的神魂化为天道,附在界域的禁制阵法。阵纹与疏狂界的功法同源同流,故而宁非天等疏狂界修士能够看到其他界域的天道。

神魂历经多年,总会衰退,逐渐不稳,被原来的天道侵入。

在疏狂界修士看来,最明显的变化便是天道倾斜。

艮目缓缓道:“上古时代有轮回池,趟过去,心性够了,便能想起所有轮回的记忆。”

和光初进曜台秘境,便看见菩提佛趟轮回池。

“洞天初创,轮回池散给诸个界域,设在穹顶之上,那儿是诸界唯一的出口。从接引天光升空,进入轮回池,便能想起前世今生。”

“等等!”

和光四人同时喊停,她们互看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从未见过的惊惧。

升入接引天光,可是飞升啊!

界域唯一的的出口,是要去哪儿?能够去哪儿!

艮目扫过众人的脸,浅酌一口,“你们都想到了,不是吗?”

静了许久,直到寒凉的白雾透湿衣袍,直到尖冷的寒意刺痛身上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血肉,她们才理解那句话,却无法接受。

“飞升是什么?”

天问碑第三问——你在干什么。

芸芸众生,万界生灵,历经一个又一个轮回,千辛万苦、竭尽心力,究竟在干什么。

所有人都有答案,自出生前便植根于脑海,一代又一代传承至今的答案,飞升。

从古至今,除了飞升的修士,无人知道这个答案。

现在,她们知道了,却不敢信。

“飞升是一个谎言,由各大势力首座共同编织、界域创建之始便欺骗所有生灵的谎言。”

“飞升修士,必要根骨绝佳、心性坚韧,缺一不可。这样的人,既有超群绝伦的实力,又有铁骨铮铮的信念,才能够对付天魔,捱过遥遥无期的孤独和绝望,护佑界域故土。”

飞升是一道考验,亿万里挑一的生灵才能通过,这是万界的共识。

几十万年来,生灵们千生万死,不遗余力,捱过一个又一个轮回,梦想通过考验,去往更高上的平台、更开阔的世界。

从不曾想过她们会在始料未及的关头被送上九死一生的战场,扔给成千上万的天魔。

艮目的语气很平静。

与之相对,她们的五官好似扯飞一般,眉头乱挑,眼尾下沉,嘴角歪斜。

震惊、可笑、绝望......各种相反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一张脸庞,占据不同的五官。

四人都是各自界域的佼佼者,在她们的人生规划中,爬上高位功成名就,下一步就该是飞升。

假以时日,她们必会飞升,如果今日没有听到这话。

和郁吓得退了半步,脑海翻起无数设想。

如果他不是这届代表,如果他出生早点儿,修炼晚点儿,今日没有踏上扶桑树,那么必会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飞升,成为那些被送上战场的飞升前辈的一员。

乌束气得胸膛起伏不止,“你们......不,当年那些所谓的首座在开玩笑吗?哪儿能这样蒙骗世人!”

艮目直直注视他,问出一句让乌束没法还口的话。

“如今你知道外面是天魔,你还会飞升吗?”

怎么可能。

四人没能还口,心里的答案异口同声。

鸦隐入侵疏狂界那次,已经让她们捉襟见肘。一万年的天魔大战,更是让坤舆界充满对天魔的畏惧。

被扔进天魔的深渊,要靠怎样的信念才能支撑下去。

艮目道:“这不就是了,所有生灵生来便有生存本能,求生、求安、求乐。人之性恶,首座们当年已经预料到了,所以才会编造飞升的谎言。”

和光问道:“人性自私,总有铮铮不屈的硬骨头,首座们不信吗?”

艮目回道:“你说的这些铮铮铁骨,当年根本没有进入洞天。”

“什么意思?”四人不解。

艮目指了指她们,又指住自己,“我们在这儿,是因为无数轮回之前的我们在当年做了逃兵,怯懦害怕,不敢留守故土抵抗天魔,所以在如今的界域苟且偷安。”

生灵中最硬的骨头已经死了。

活到现在的都是软弱之辈,再来一次,再选一次,他们还是不会去抗击天魔。

所以,才需要飞升的谎言。

和光三人回想初次叩问天问碑的情形。

秘境中,她们变成一只只懵懂的青蛙,挤在井底,拼命想跳出去。踩着他人跳上去,搭成梯子叠上去......把他人当作踏脚石,使尽阴谋诡计,现在想来着实可笑。

井里的她们想出去,殊不知井外的人何尝不想回来。

乌束垂眸望着微光点点的湖面,无尽黑幕,万点星辰屈困其间,正如当今万界。

他自嘲地笑笑,“监狱?一世一世轮回,一生一生坐牢,万界不是囚笼么?”

和光抿了抿唇,道:“不是囚笼,是诺亚方舟。”

引用异界来魂的故事,在天魔的灭世洪水下,他们乘上躲避灾难的诺亚方舟,一世一世苟且偷生,再也没有下船上岸之日。

茫茫无际的黑幕,如今天魔侵占的魔域,都曾是生灵的家园。

诸天,是生灵的故土。

万界,是生灵的放逐之地。

和郁问道:“那曜台呢?天曜大战又是什么?”

既然洞天界域是生灵开创的,为何需要战争,真的只是为了分配轮回名额吗?

艮目道:“又一个谎言罢了。飞升欺骗出去的人,天曜大战欺骗里面的人。”

没有威胁感,生灵会产生好奇心。

天外天是哪儿?有什么?

精力被拽过去,资源投进去,生灵们总会看清界域外的黑幕,又回到最初的困境,这不是当年的各个势力首座期望的。

于是,需要界域之间的矛盾,摩擦升级成械斗,引走生灵的注意力。

如果这还不够,如果生灵还有余下的精力,就加上三千年一届的天曜大战,把万界都卷入其中。

每过三千年,绞杀诸天万界的高阶修士,清除一批中坚力量,以及背后培养这些修士所需的资源和心力。

其结果就是,万界没有心神和余力探索天外天。

在坤舆界,研究【世界的终极】的人,只有天道院的书呆子。其他界域也是如此,绝少数边缘人物才会在意。

生灵们忙着生存、忙着修炼、忙着飞升。宗门世家忙着扩大势力,忙着三千年一届的天曜大战,界域的资源绝不会倾斜【世界的终极】。

在各个势力首座看来,天曜大战是个善意的谎言。

战争消耗的灵气和灵魂,以另一种方式回馈诸界。天曜大战的目的,不过是把诸界拖在原地罢了。

在切身体会的和光等人看来,并没有这么简单。

她们的同伴一个个死在眼前,她们的前辈一批批死在战场,就为了一场儿戏般的天曜大战。

界域排名、轮回名额,本可以有其他方式决定。

四人想骂,不能骂。

作下决定的首座们化身天道,是所有生灵的救命恩人。

宁非天深吸一口气,“当年,万界生灵都同意吗?”

艮目深深地看着他,“你在这儿,说明那个轮回的你同意了。”

艮目扫过满脸苦闷的四人,笑道:“你们还是没明白,如今你们觉得荒诞无稽的决定,是当年众位首座的唯一选择。如果没有这么做,生灵的历史早就结束了,不会延续这几十万年。”

在对天魔的战争中,生灵早就败了。

宁死不屈的战士早就化成魔域的一捧捧黄沙,在洞天万界苟且偷安的他们,是丢盔弃甲的逃兵。

这几十万年,是首座们用修为和神魂为他们挣来的最后的时日。

以前,他们总觉得魔域极为遥远,只有落后的倒霉的界域才会沦陷。

现在,他们都看清了。

魔域的巨网早就圈住所有界域,天魔的屠刀已经搁在所有人头顶。死亡的倒计时,从几十万年前就响起了。

嘀嗒、嘀嗒、嘀嗒......

从弱小的界域开始,咔地一刀,轮到下一个界域,咔又一刀,依次递进,再下一刀......

屠刀终会斩向所有界域。

洞天万界开创之时,所有生灵都在等死。

结局终归一样,不过时间顺序不同。

和光问道:“不周界呢?”

和郁追问,“不周界掌控曜台?”

艮目点头。

疏狂界的天道笔直,朱槿尊者希望能送出更多抵御天魔的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