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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看着他温顺的侧脸,缓缓道:“鎏金悬灯楼千盏花灯,孤以前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日复一日做灯,现在倒是有点明白了。”

夜风吹得人舒适极了,容穆侧头看他。

商辞昼已全然看不出他们刚认识时的阴暗,他像是积极调动起了浑身上下为数不多的柔和,并只对着他一人。

他道:“孤当是为了此刻重逢,能换得亭枝一句喜欢罢了。”

容穆神色一震,胸腔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夜风凉丝丝的,他却感觉浑身有些燥热,周遭有微微的莲香,混合着玉湖吹过来的小风,叫人有些熏然。

……等等,不会是碧绛雪这斯又要搞他吧。

怜玉的声音忽然从楼下传来,他结结巴巴的找着容穆;“主人、主人——刚刚,碧绛雪,合拢的外层,绽开、开了!”

容穆猛地看向楼下,亭枝阙楼檐高耸,坡度较大,商辞昼伸手一把拉住他,“不急,碧绛雪开花是好事情,孤这就随你下去看看。”

两人没吹多久的夜风就从楼上落下,容穆跟着怜玉跑了进去,商辞昼没动,他透过半开的门缝,看见那主仆二人围着莲花缸转了几圈,然后脸色有些疑惑的说了几句话。

商辞昼觉得好笑,眼眸转动,看向了被他放在碧绛雪正上方阁中的王莲盒子。

看花的“南代小奴”?当年他许是信了的,但当年他也没有见过容穆奇诡的一面,不知道这世上真有凡人不能及之事。

花朝节那日,满城花灯亮如白昼,容穆却只往暗处逃去,人人皆忘了彩衣微光,只有他,记住了那灯苗爆火,香风拂动,容穆满身惊艳的模样。

他多想再看一次啊。

让容穆只在他的眼前。

商辞昼嘴角微微勾起,可惜对方警惕不已,他只能如同暗中的野兽悄悄潜伏,再试探着将那人的手拉过来摸摸自己,好叫他知道,就算鬼面獠牙,在他面前也会露出脆弱脖颈任由抓挠。

“亭枝,你什么时候才能相信孤呢?”商辞昼喃喃道,“孤喜爱你,不会伤害你的。”

花与人,人与花……究竟还能是什么关系呢?

怜玉从窗户跳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容穆打开半掩的房门,朝夜色中的皇帝招了招手道:“没什么大事,就是碧绛雪又想开了一点点,夜深了,回来睡觉了。”

商辞昼眼神动了动,笑着回道:“好。”

他走上前,将容穆的大氅拿下来,温声道:“亭枝,过几日,你想不想出去玩玩?”

容穆歪头:“怎么,你又想勾搭我干什么?”

商辞昼道:“这次真的没有什么目的了,你喜爱自然,孤只是想带你出去看看外面的风光。”

容穆来了点兴趣:“哪儿?”

“台山,山上有孤修建的皇家行宫,此山在紧邻京都境的耀城,车马一日便可到,”商辞昼眼睛一转道,“你不是喜爱莲花,台山深处,有一天然池塘,只是多年不曾生长莲花,亭枝此去,或可叫那里的莲株重活。”

商辞昼叽里呱啦一大堆,容穆耳朵里只收进了“天然池塘”四个字,想要泡泡野泉的心思一个劲儿的冒出来,他正想一口气答应,又难得良心上线给本体求了求福利:“那……这次可不可以再带上碧绛雪?弄个车拉上就好,天然池塘泥土定然很好,我想给这没见过世面的大莲花换换泥巴!”

商辞昼点了点头,半分疑问都没有显露,色令智昏一样:“依你,带上碧绛雪,正好也叫‘旁人’欣赏欣赏,孤可以将碧绛雪养的如此圆润娇贵,免得有人说孤虐待南代莲花。”

圆润娇贵?

容穆咳了两声:“行了行了,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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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商辞昼说要去台山行宫狩猎,容穆这心思就起飞了起来,原本还因为这小坏花又想开了一层发愁,现在又觉得它开的正好。

“已经在收整东西了,等再过三五日,我就带你出去真真正正的兜兜风!”容穆感叹的捏了捏脸颊上的软肉,“商辞昼说圆润也没说错……我最近的确是长了不少,晒太阳个子也高了!碧绛雪啊,你这次好好给我争口气,千万别随机染发,只要你能做到,我便带着你去享受那纯天然的野泥巴——”

怜玉在一旁给容穆打着扇子:“主人,我、也想去,去池塘游泳,我还会,保护你!”

容穆看着怜玉,心情好觉得这红色衣服都喜庆了起来:“肯定要带着你玩啊,商辞昼又和咱们玩不到一起去,到时候咱们两个避开他去泡野池子!”

怜玉开心的嗯了一声,小虎牙都乐了出来。

只要能不和这个皇帝一起,那怎样都是可以的,主人笨笨的,大多数时候都接收不到商辞昼的心思,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这些时日看下来,敌对商辞昼的同时,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诡异的钦佩。

每天都和香香主人赖在一张床上,心中还是那样不可说的心思,商辞昼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转悠,他该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这些话怜玉根本不敢和容穆说,他与商辞昼难得能有此共同的默契,不管私底下怎么你死我活谁也看不上谁,但不能真闹到主人的面前来,商辞昼那头恶犬,在主人面前惯会伪装良善,就连他……他也怕吓到主人,将往日里冷漠凶戾的一面收了起来。

只要主人再没事,那所有人都可以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

商辞昼那么喜爱主人,不也和他处在同一个位置上……主人乃天生灵物,从来不偏不倚,谁也不能轻易得到他的心。

怜玉守在碧绛雪身边,伸手捏走了一只小虫,他看向容穆,容穆正在亲自收拾自己的衣物,主人如今重新回来是这么鲜活,比之以前少了一分拘束,更多了一分长开了的洒脱模样。

怜玉喜欢这样的主人,只要他是开心的,那所有人所做的一切就都值得——

东宫热火朝天之际,南代国的使臣也早就已经从王都出发了。

红纱垂坠,香车宝马,金环玉佩叮当相撞,与大商的厚重沉稳不同,南代国之人极擅风雅,王族出行,更是奢靡华贵阵势浩大。

身穿暗绿衣裳的护卫骑着马,护在车驾两侧,一眼望去,足足有百米之远,就连随身带的丫鬟奴仆都单独有一辆马车跟在王驾后面。

王驾中,有一身材高挑长相美艳的女子横卧,她耳上坠着一对流苏莲花金饰,正一手支着额侧假寐,旁边跪着一个俊美男侍,替她剥着水晶葡萄。

“殿下……”

那女子长眉微皱:“不吃了。”

那男侍连忙放下葡萄,擦干净手心替她捏着小腿,“殿下,何事如此忧愁?”

过了几息,容钰开口道:“大商与南代多年来不曾交往,王兄此次遣我前去,不仅要带回碧绛雪,还要叫我打听一件事。”

男侍恰到好处的疑惑了一声。

容钰微微睁开眼睛,那眼眸不似男子般狭长,有些许圆弧,但眼尾却高傲挑起,她轻纱裹体身材曼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实则一手能捏死一个壮汉。

“原绰那家伙回来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救活了发妻,还在王城内大肆赞扬大商一俊美少年,直言对方有王兄之相,甚至还说大商能重新种活莲花了,本殿下此去,就是要替王兄打听打听这大商皇帝究竟在搞什么鬼。”

但大商皇帝是喜怒无常的疯犬,皇都固若金汤处处都是眼睛,这事恐怕不太好办。

她抽回小腿,转瞬坐起了身子,靠在背后的黑黄大皮毛缓缓动了一瞬,那男侍藏起脸上的惊恐,默默往旁边跪了跪。

容钰伸手,一颗大脑袋便从她身后凑了过来,猛兽嘴中发出呜呜低吼,被她伸手敲打了一下。

“花奴,安静点。”

她敲打完小宠接着自语:“……王兄养了碧绛雪近十年之久,平日里碰都不让碰一下,若不是碧绛雪先前竟隐约有枯萎之姿,王兄怎会放碧绛雪离开南代水土?偏这朵小花到了大商真就活了,王兄心内窝火感觉自己被骗,若不是原绰劝着,恐怕即刻就要发兵讨伐。”

男侍忙低头道:“原大将军想来是不愿战火纷飞,劳民伤财。”

容钰微微眯起俏丽眼眸,尾指上套着一个极其华丽的黄金丝缕甲套,那甲套轻轻挠着花奴的下颚,叫这头大家伙惬意的露出了嘴边的虎牙。

商辞昼又疯又傲慢,极会伪装野心,这么多年她以为对方早按捺不住要南下发兵,没想到对方只一个劲追着西越那倒霉鬼打,半分都不动南代一下,王兄这些年也手痒的厉害,还与那大商皇帝有仇恨未解……

容钰心内转了几转,真要打仗自有男人们去操心,她倒是对原绰嘴中那美貌少年有了几分好奇。

王兄天人之姿,再像,又能像到什么地步呢?她南代王族人人容貌昳丽多智多谋,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能教原绰这个死忠王党如此夸赞。

车驾驶上直道,有探路护卫策马回到王架旁,“王女,前方要经过大商雍都城,过了此城,再走几日便能到大商京都境内,那耀城台山就在京都西南方向,据信使说,大商皇帝将在台山行宫举行宫宴,以迎王女到来。”

容钰懒懒的嗯了一声:“知道了,听闻还有一人要来?”

护卫隔着香气馥郁的车帘道:“是,还有西越国大王子厄尔驽。”

车驾内,传来女子一声笑音:“见过上门吃饭的,没见过上门挨打的,西越被压着打了这么多年还敢送王子过来,恐怕是西越王那个老东西有所求了。”

护卫恭敬回道:“王女英明,属下听探子说,西越王得了不治之症,听闻大商有一片可治百病的王莲花瓣,便要来找大商皇帝沟通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