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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许明意忽然露出笑意。

她当然是为了拖延时间,若不然,难道是为了恶心自己才听他说这些废话么——

占云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变了脸色。

他若有所查地摸向脖间伤口,却见手指上沾染的鲜血竟是乌黑的颜色!

“昭昭,你——”

他已无力再去钳制许明意,惊惧地后退数步,想要唤人进来,却惊觉几乎已经发不出声音。

他倒在了地上,敏锐地看向向他走来的许明意腕间手镯,又看向一旁角落里燃着不知名香料的香炉。

但已经晚了。

从自许明意袖中搜出匕首的那一刻,他意识到面前的女子一如既往地天真,便不自觉放下了大半戒备。

“你只知我自幼懂些拳脚功夫,故而处处防备着。却是不知,我这些年还学了些其它可以用来杀人的本领吧?”

吴然以为她是要以自己的性命来引开占云竹。

错了。

她是要杀了他。

“大人?可需要属下们进去?”门外传来试探的问话声。

占云竹双手抠着喉咙,拼命地想要发出声音,一面往门的方向艰难移动着。

许明意抬脚踩在了他心口处,抽出他腰间佩刀,手起刀落。

就在士兵要闯进来之时,门被人从里面踹开了来。

姿容无双,身上的雪青色衣裙染了血的女子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而她手中提着一物——

那是他们大人的头颅!

士兵们大骇而惊怒,看着那颗头颅被女子不客气地扔下了石阶,顿时拔刀围将上前。

别院外守着的士兵也涌了进来。

许明意抬脚踢倒了一旁的木桶,里面准备好的松油顿时在脚下铺展开。

她面色平静地取出火折子掷到地上,咬破牙后藏好的毒药,轰地一声,火势便蔓延开来。

她知道自己逃不了。

她许家将门出身,即便要死,也要有尊严地死去。

死在自己手里,没什么不甘心的。

虽然她幼时就极怕火,也很怕死怕痛,但好在这毒药能叫人毫无知觉地死去。

火势蹿高,雪青色的身影慢慢被吞噬倒下,阴云密布的空中忽然落下了细细雨珠。

此时忽有一群黑衣人跃入了别院内,同还沉浸在头领占云竹惨死的变故中未能定神的士兵们缠斗起来。

没了占云竹指挥,对方又来势汹汹,那些士兵们心神失守之下很快溃不成军,逃离了此处。

一只秃鹫在起火的房屋前低飞着,发出的叫声好似哀鸣。盘旋了片刻后,竟试图冲向火中。

火势燎伤了它的翅膀,它扑棱了几下,却又再次鸣叫着撞了过去。

“天目!”

为首的黑衣男子皱眉呵斥制止。

然而秃鹫仍不肯放弃。

许明意隐隐听到了尖锐的鸣叫声。

十日前,这好吃懒做,又丑又吵的笨鸟忽然没了踪影,她还当是寻到了投食更阔绰的新主子不会再回来了……

而为首的黑衣男子若有所查,隐隐见得火中那一抹雪青,忽然就抬脚冲入了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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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不可!”

一名随从当即跟着冲了进去。

男子动作迅速,将身上还燃着火的许明意打横抱起,一旁的随从已眼疾手快从一旁的水缸里取了水来,及时地泼向二人。

“……怎么是你?!”

“许明意,你还活着!”

男子看清怀中人样貌,挂着水珠的英朗面孔之上俱是震惊之色。

许明意试图睁开眼睛,却如何也睁不开。

“快,再取冷水来——”

“将人带回军营医治!”

男子将身上披风解下,裹住她被灼伤的身躯,不断地吩咐着下属。

许明意的意识在逐渐消失。

她很想问一句“你是谁”。

也很想知道燕王的大军在破下扬州城之后,会不会继续攻入京师,皇帝会如何应对,是会死守国都,还是退去南边,两军又会对峙多久?最后燕王能不能打赢?

她私心里自是希望燕王能胜的。

可她等不到了。

不过……

好像也不用发愁啊。

她素日里这么心善地道的一个人,今日又杀了一奸恶之辈,也算是积德之人了,想来十之八九是能升天的。

就到了天上再看罢……

……

半月后,燕王大军拿下扬州城后,几乎没有停留,趁夜便围向了京师。

因吴家满门惨死之事,燕军士气高涨暴怒,前后不过三日就攻陷了国都。

身披甲衣的年轻男子带着一队骑兵逼入了皇宫禁中。

皇帝没有逃。

确切来说,是没来得及逃。燕王大军一路势如破竹,且因当今朝廷持政不仁,一路追随者倒戈者渐多,能这么快、且不顾朝廷派去讲和的大臣劝告,毫无顾忌地就这么打入京城,是朝臣与皇帝事先没有料到的。

年轻男子闯入养心殿内,无视着群臣和内监的高呼喝止,一手将病倒在龙榻上的皇帝提起,拖拽了出来,重重地抛在外殿御阶前。

固执忠直的老臣愤慨不已,出言怒骂哀呼年轻男子德行有失,不顾皇家体统。

“听着,交待你两件事。一,拟罪己诏,将诬害许家吴家之过大白于天下。”

看着被丢在身边的明黄绢帛和笔墨,皇帝浑身颤抖,癫狂地笑了起来:“妄想……朕不可能写!更不可能拟退位诏书……你们父子只能做乱臣贼子!”

“写不写由不得你。”

年轻男子冷笑一声,一旁的内监看着横在身前的刀,跪伏在地,颤抖着捧起笔。

“二,自刎谢罪吧。”

年轻男子将手中的剑扔到了皇帝面前。

四下怒骂哭声不断,立于御阶之上的男子恍若未闻,只看向朱红宫墙上方风云涌动的天际。

正如父王所言,这条路走下来,代价已是过于沉重了。

若知最终还是免不了要得一个乱臣贼子的罪名,不知外祖父泉下有知,可会后悔吗?

还有许明意——

那一日,他该去得早一些的。

她才二十二岁吧?

秋风瑟瑟,一场雨落,黄叶挟着战火与血腥坠入土中,一同被掩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