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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棺材”本是为一人准备的, 前?后不过数寸,两人交叠其中,便显得狭窄局促, 非得紧紧相贴不可。

耶律尧声音贴着头顶传来,宣榕甚至于能感受到他胸腔震动, 喉结轻滚。

这感?觉着实不妙, 她趴在青年身上, 也僵成了木头, 结结巴巴道:“好、好……可是外面墙壁还在推进。”

这口石棺,像被颠簸于湍急水流,上下左右翻滚不休, 再这样下去,里头人就算不被挤成肉饼, 也得撞出内伤。

耶律尧抬手护住她, 缓了一缓, 方才凭借记忆,屈指一勾, 从宣榕左边袖袋里捞出檀盒,徐徐道:“不急, 我保证带你出去。只?是这片阵法?会有?阵眼, 让我琢磨一下寝房有?哪些异常。”

眼前?浮现进门所见, 宣榕立刻道:“床帐挂有?一头盔,侧窗三面铜镜, 正中那面, 并未打磨开镜。烛台蜡烛皆白, 只?有?从上到下第三枚是红蜡烛。另外,那只?三次口吐人言的机关鸟, 也不正常。多管齐下,怎么说也能猜中一个?。”

详尽准确,仿佛身临其境。

耶律尧意味不明地问?道:“好厉害,绒花儿,你是不是过目不忘?”

“……”宣榕无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气定?神闲的。”

耶律尧道:“我哪有?。”人的头颈是最脆弱的,所以,他掌心一直虚虚护住宣榕后脑脖颈,像是不问?清此事不罢休:“你见过的细节,内容,场景,文字,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么?”

可人的头颈若是受制于人手,本就会有?种胁迫感?。

宣榕愈发不太?自?在,不知他为何如此感?兴趣,只?能诚恳道:“十四五岁以前?记性?好,可以。这几年够呛,事多事杂,转头就忘了。耶律,你若不太?信我说的,你按照你想法?来即可。”

耶律尧不由低笑了一声:“信啊,没人比我更信你了。”

他似是稍稍轻松些许,不再耽搁,从唇间压出一道哨音。

存放匣盒之中的蛊虫掀不出波浪,尽职尽责地控住附近走兽,或许是鸟雀,或许是猿猴,宣榕看不到,但很快,这翻滚跌宕的动静陡然?停止——

石棺终于不再摇晃了。

宣榕微喜:“停了。”

耶律尧则道:“嗯。配合一下,我要到上面去把?石板掀开。”

可这方寸之地,想要换位,又是一出兵荒马乱。耶律尧动作极快,抱她翻身,颇有?点快刀斩乱麻的意思。又把?匣盒放到一旁,抽出藏月从侧缝撬入,再猛推而起。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窸窸窣窣的土灰砖石,都被耶律尧挡住。他率先?翻出“棺椁”,点火而望,忽然?道:“你待会出来,等我片刻。”

宣榕问?道:“为何?”

耶律尧道:“处理点东西。烧这木屋之前?,这几位旧将尸首先?放出去?也好方便之后派人来接,让英烈魂归故土。”

他这么一说,宣榕便知是要处理什么东西了——

那七人头颅本就可怖,又遭地室墙壁震颤挤压,只?怕毁得不成型体。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好。”

外面脚步远去又回,再次远去,如此数轮下来,耶律尧终于走了过来:“走吧。我把?他们尸骨放到屋后水井边了。”

这间木屋就地取材,用的是崖底松木,极易燃烧。

再寻点松脂引料,熊熊烈火,转瞬之间,便能吞噬屋顶,爬上高椽。像是一面招摇翻飞的战旗。

令人牙酸的断榻声里,瓷胚泥塑木为骨的雕像也融化坍塌,悄然?湮灭,杳无痕迹。

将走失的孩童带回村落,辞去其家人的千恩万谢。

宣榕和耶律尧紧赶慢赶,在日落之前?回了军营。她下马拂袖,对迎上来的侍从道:“传昔帅来见我。”

说着先?行回了房。

郡主向来温和恬淡,鲜有?怒容,几位侍从却从她脸上,罕见地窥见不愉,面面相觑片刻,一人去传讯,另外几位咬起耳朵来:

“哎?郡主好像不大开心。可是……”侍从努了努嘴,示意身边人看向同样下马、牵着缰绳走过的青年,“惹她不快了啊?”

“慎言,郡主不喜欢臣属背后嚼舌根。”另一儒臣则谨慎道。

这位侍从只?能搬来救兵,扯着嗓子喊远处人:“小容大人!”

待喊来容松,如此说道几番。

换来容松翻了个?白眼:“扯犊子,我就没看到郡主跟他发过火,肯定?是因为别的事!我待会打听打听。”

那名侍从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尖,讷讷道:“这位到底是谁啊,除了身材样貌,似乎没甚长处。郡主怎么带这么个?人在身边。就算是打发时间,也有?世家公子等着排队……”

容松用严厉的眼神止住他的话。

作为臣子,有?的话能问?能说,有?的话就该烂在肚子里。这人明显逾矩,容松只?能警告道:“郡主做事还用得着你们来论不是?闲得慌。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哦对了,也记得别去招惹那位,他没郡主好说话。”

另一边,室内,宣榕端着凉茶静坐。

很快就等到昔咏疾步赶来,她明显刚在训练,脸上挂着豆大汗水,人未到语先?至:“郡主找臣何事?”

宣榕摩挲着杯口,态度和煦地问?道:“昔大人坐。你怎么看卫修的?”

昔咏在旁边圈椅坐下,随手端起茶盏,灌了一口凉茶,有?点莫名其妙:“您为何突发此问??臣之前?不是说过吗,这人就是一条毒蛇,阴毒诡异得很,是个?难缠的敌人。”

宣榕委婉道:“人有?多面,乔装身份久了,或许就容易不择手段。若是一开始就以真面目示人,说不定?这人会真诚温善呢?”

昔咏端茶地手一抖,茶水洒下,沾湿地面。

她不敢细想,赶紧把?杯子放下,果断跪地道:“不论您听到什么风声,查到什么前?尘,微臣赤胆忠心,只?认大齐,只?听皇命,只?为百姓守一方疆土——不会被任何所谓私情左右的!”

宣榕道:“昔大人反应好大。”

昔咏热汗变冷汗,想抹不敢抹,差点没岔气,硬生生控制住,道:“这……臣能反应不大么?十年无人知晓无人提及,臣还以为早就烂在地里了呢。只?是……”

她小心翼翼抬起眼,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宣榕仔细观摩她的神色。

除却初始的怔愣,便是微微惶恐——昔咏并不知道崖下那处重新?布置的木屋,似乎也没把?这段露水情缘放在心上。

那她为将帅,不会横生枝节,不会把?安定?拖入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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