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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

只有角落处的数枚指印,更像是灰落在指印上,隔了数月,又结了一层鲜血淋漓的痂。

宣珏像是在问身边人,又像是在自行回忆:“尔玉今年来御书房,都是些什么时日?”

赵岚蹲在殿外反省,乍一听到宣珏发问,急忙快步走进道:“不甚清楚娘娘来是具体什么日子什么时辰了,但奴婢印象挺深的是,她上半年经常来,隔三差五就在看书解闷……”

宣珏没指望他,轻声道:“二月廿七,三月初一,三月初五,三月初六,三月初八,三月初九,三月十二,三月十五,三月十六……之后便到了六月中旬,可对?”

赵岚讷讷心想:这我哪里记得清!起居舍人都不会记录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旋即又担忧地道:“陛下,您问这个作甚啊?”

这事赵岚也解答不了,毕竟他不涉朝政,宣珏摆手:“去把白棠叫来。”

“哎!”赵岚点点头。

白棠来后,宣珏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验证,缓缓道:“尔玉那派势力,安分下来……是在三月中旬之时么?”

尔玉手上有暗线人马,但构不成威胁,翻不起波浪。

宣珏一直视若无物,未曾处理。倒不是对这些前朝忠臣于心不忍,也不是故意留下麻烦,而是……

她需要这些,以作慰藉。

真斩断全部羽翼,骄傲如她,会凋谢得更快。

白棠嗫嚅道:“……是、是的。”

也和赵岚疑问相同:“您问这个干什么?”

不都早命他们置之不理了吗?

宣珏没说话,半晌,自嘲一笑。

原来这纸旧画得来的怜悯爱惜,早在春日就已兑现。

那现在又算什么呢?

他窥视人心像个世外之人,向来毫厘不差,唯独对尔玉和他自己,分寸皆乱。

若非蒋明来报,他当真可以瞒天过海,捏造谎言哄骗她活下去。

可是被她撞破了。

到头来无计可施,走投无路。

虚情假意掺杂炽烈真心。

又苦又痛里寻得点甘甜,再一头栽进,万劫不复。

白棠看他神色不定,眸中阴沉汹涌,不由担忧皱眉:“主子?还有何事吗?”

没想到宣珏在桌前落座,将画匣一推,颔首:“嗯。过来帮我思虑一番调兵。预计秋末各路军马调换。”

他有种微妙直觉,已开始落笔斟酌怎么引戚文澜归来。

等到日落渐晚,这调军令也不过开头雏形。各地军况复杂,不可一视同仁。甄别对待,又添繁琐。

宣珏倦怠地摁住眉心,莫名有种他在撰写遗书的荒谬,片刻后像是玩笑般,对白棠道:“你说日后史书,会如何写朕?”

白棠看他面色如常,仿佛是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便直白了当地道:“丰功甚伟。”

宣珏一哂。

那恐怕是不可能了。

但有朝一日史书在册,他二人姓名同处,便能算作姻缘相就的独此证明。

就是不知文澜是何打算,又是否能圆他这愿景了。

天色愈发暗沉,御书房外鸟雀啼鸣归巢。日落后的星月降临,一点白光洒入室内。

宣珏忙到半夜,才想起答应谢重姒的画卷未送去。

便撂笔起身,披了件外衣,让人换了个木匣盛装,亲自送到玉锦宫。

玉锦宫内千烛静燃,藤支古架上的幽幽烛火围绕四面八方,照得人影无迹可寻。

宣珏本想放了画就走,脚步放轻,靴子踏在软毯上更是悄无声息。

但他没料到谢重姒还未睡去,像在等他,瞥到他手中长匣时,眸光一亮,兴冲冲地跑来道:“送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