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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微寒的雪风夹杂青松淡香挤入窗柩缝隙, 刚触碰内室温度,在滚烫的炉火围攻下遁散地无影无踪。

宣珏动静很轻,谢重姒醒得也迷迷糊糊, 含混不清地“嗯”了声, 往他怀里拱了拱。然后又昏昏然睡去。

幽火萦回折返的光沉入宣珏眸里,他紧咬牙关,还在回忆颠倒往返的梦里,戚文澜堪称出格的所作所为。

南北分葬,痕迹消亡,甚至明令禁止朝中野间谈及这段让人唏嘘的姻缘往事。无人敢提。

再之后抵偿般追封赠封了四五谥号, 给宣家上下死去亡灵安魂。

也给他补了一个。

他不需这些,若真在乎名声几何, 他不可能苟活十年, 更不可能放手共赴死。

但戚墨林怎敢——

宣珏气极发狂, 却莫可奈何,眼尾赤红。前世最担心的身后事成了真,震耳欲聋的钟鼓般敲击在他灵台心脉上。

他甚至有些失控,臂弯力道没有控制住, 谢重姒吃痛“唔”了声,悠悠转醒,强撑朦胧迷离的杏眸看他, 呢喃:“什么时辰了……”

她看外面天色黑蒙, 晓得还在深夜, 不甚清明地嘟囔道:“还没睡着吗……还好我留你一晚了……”

宣珏没作声。又听到她迷迷瞪瞪,荒腔走板地哼了几句跑调到天涯的摇篮曲,哄他般道:“睡吧睡吧,梦魇退散……”

“重重, 别再故意伤身了。”宣珏终是忍不住,缠磨在她耳边低语,“也别再……骗我了。好么?”

谢重姒不像他清晨半夜醒来都会立刻清醒如常,她有段回神的空当,偶尔还会有起床气,起得也晚。

前世刚成婚时,宣珏不忍吵她,天光大亮醒来时还会陪她在床上躺会,直到她天人交战后磨蹭着爬起、揉眼发愣,才会起身唤人端水洗漱。

所以现在谢重姒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在说甚,有问必应好。和周公掰扯挣扎了会儿,扑棱凑到宣珏唇边啄了啄,方才感觉他冷汗滚落,不知是脉搏还是心跳轰鸣震响,在静谧暗夜里分外明显。

气息都是紊乱的。

肌肤冰凉,像泡在寒泉里的玉。

谢重姒瞬间清醒了,一边翻身越过宣珏要点燃架上灯火,一边忧虑地道:“梦到什么了?”

宣珏怕眼底透露出的占有欲望会吓到人,捉住她手腕,不让点灯,迟疑道:“没什么……前世最后。”

“最后怎么了?”谢重姒由他,语气微顿。哪怕是她逼着宣珏剖心对峙,前世最后一段也鲜少提及。毕竟,宣珏那段时日处处退让忍耐,并未发生对不起她的事过。理应不是让他觉得愧疚难安的心魔。

宣珏闷声道:“文澜把我二人分开安葬,各在双方家族墓穴之内。另选了新皇帝,是谢氏余脉,更国号回齐。杜撰了史料,你我毫无干系,形同陌路。”

谢重姒本是心虚几分,乍一听这虚无缥缈的诉委屈,愣了愣,然后道:“那是假的。之后的事儿我们看不到。只是一个梦。”

“是真的。”宣珏轻声道,“那幅画,秋猎骑射图,我送过去的——是不是在我走后,你就扔进炉火中了?”

谢重姒僵了僵,不可置信地看他。

宣珏嗓音沙哑地像被砂砾磨过:“后来问时,殿下言辞掩饰,说怕画年久折损,处理妥帖后就小心收起了,不宜展现人前。”

黑暗里,什么都难看分明。宣珏甚至得寸进尺地捂住她双眼,一字一顿地道:“当时我骗自己信了。”

这个“骗”字可不是好兆头。

隐约可见执拗疯狂。

谢重姒被他堵得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以退为进地问道:“那是谁继承皇位了?四哥的孩子还是谢氏其余的血脉?”

宣珏:“安荣长子,改姓为谢。文澜摄政数年后方才放手。那孩子沉稳有余,进退得体,几年来行政为人皆是可圈可点。再合适不过。”

而他,在这几年沉溺往事挣脱不得,只能做一个束手无策的旁观者,看着戚文澜抹去一切而无能为力——所以明明尔玉已然托心,宣珏仍旧如此失态。

他什么也做不了。

……心如死灰。

“旁观视角吗?”没想到谢重姒思忖片刻,反而笑了笑,“不是好事么。说明你脱身其中了。就像我昨晚说的,旁观相待。你看,陈年往事都尘埃落幕,大局结果不差的,天下大定,民富国强。那种鲜血淋漓的过往,抹去不是更好么?看今生呀。你我注定名姓同载,永不分离——别想离开我。”

她放低了声,撒娇般及时坦白:“不过……那画我的确烧了,我的错,不该骗你的。包括发现那画契机更早,春日时候吧,御书房翻看闲书解闷的时候好奇撬开的。”

毕竟那么珍而重之摆在书架上。

见宣珏仍旧沉默不语,谢重姒干脆胡搅蛮缠:“行啦行啦,欠你一次好不好,随便你怎么着都可以。”

宣珏不辨情绪:“好。那殿下应我一事。”

“……”谢重姒有些心虚,“说。”

宣珏不含风月旖旎,重复了一遍,轻声央她:“很久以前就想告诉你的话。别再故意伤身了。”

跳揽月池,用最烈的药打胎,故意抽书弄塌木架撞破画卷,那时打碎双玉环佩割伤手掌。

甚至还有再往早,在风雪寒夜里,和他一同在军机处外长跪不起,以命威胁谢策道,给他换来一线生机。

……很久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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