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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竹忙引他向前走,边走边道:“在的在的,应当还未歇息,估摸着是坐在床上自弈呢。”

行宫简朴些许,但也是皇家规格,布局华丽大气,屏风上绣着细腻的火凤衔珠,绕过屏风和八角玲珑转阁,踏入内室,就能看到床上坐着个人影。

长发披散盖住肩,隐约能见小半张精致侧脸,极为安静地坐着,左手上似是缠了纱布,就用右手捻起膝盖木盘上的玉子,蹙眉半晌,还是没决定在何处落子。

宣珏身上风霜彻底散去,他抬手制止想要出声提醒的叶竹,缓步走近,脚步声几不可闻,走到谢重姒身边,才淡声提醒:“三之七处落子。”

谢重姒正出神静思,被他吓了一跳,心跳漏了拍,膝盖上的棋盘险些没翻。

谢重姒见鬼了般问道:“……你不要到二月才归吗?”

“哦?”宣珏抄手稳住棋盘,眉梢微挑,“殿下的伤大概是二月会好么?”

谢重姒:“……”

她下意识将脚和手往被窝里缩了缩,然后道:“三哥和江家卖国的,不关我事,我阻止不了燕军出军。就、就有点波折……”

“……但我只是让你守住。”宣珏看她包扎成粽子的手脚,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没让你戳天破地。”

谢重姒:“……机不可失嘛。”

宣珏:“……”

还有理了她!

将领那么多,谁需要她亲自上场?

摆明了是假借机会,替她皇兄揽民心臣心的。

没准受伤都是她刻意算计的。

四面八方的烛火亮堂,照得他眸光清远悠长。

宣珏觉得自个需要冷静片刻,再加上觉得杀器在居所不好,便将佩剑解下,放到外室,又走进,就看到怂了的谢重姒老老实实躺下,盖得严严实实,半张脸都被厚褥遮住,只露出一双灵动艳然的杏眸。

宣珏被她这欲盖弥彰气笑了,刚要说什么,就看到谢重姒招了招手,拽着他手,强拉着他俯下身,然后凑到他耳边道:“好看。从来没见过你穿轻甲,真的好俊。离玉……”

谢重姒笑眯眯的:“你穿什么都好看。当然,什么都不穿最好看。”

宣珏垂眸看了她一眼,悠长的眸光倏地一顿,凝在她侧颊上。

谢重姒又道:“想你啦。你早些回来自然是更好。只是没料到你会这么早,路上肯定奔波劳累一路赶吧?辛苦了。”

宣珏:“……”

谢重姒就捞起他手,轻轻扣住,软声道:“晚上留宿在这,好不好?”

宣珏:“……”

飞入鬓的眉微挑,继续沉默,侧脸晕染了灯火,琉璃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谢重姒,看她还能舌灿莲花地说出个什么甜言蜜语来。

他刚携殿外寒霜入内,修长的指骨都是冷的,谢重姒见状,小心翼翼地给他暖了手,用目光丈量了宣珏一番,笑意微敛,一副心疼至极的模样:“瘦了点。等一切安定下来,本宫定将你好生养在公主府,不让你受红尘颠倒软折。哎,所以今儿留不留下来呀,刚下战场的大美人儿——美人在侧,容我一解相思之苦。”

宣珏:“……”

再大的火气,经她这么一顿插科打诨,也散得一干二净。

“……安心养伤,我留几日。”宣珏缓缓叹了口气,暂时打算在行宫留一两日,本来已然任她揭过冒进之事。

没料到第二天就撞到她任性不想服药,理直气壮地拒绝叶竹:“苦。”

宣珏:“……”

他端药过来,坐于榻边,并指探了探她脖颈脉象和温度,声线平和看不出情绪喜怒:“殿下是感觉好些了么?”

谢重姒莫名瑟缩了下:“……好多了。”

谢重姒说着,摇了摇手,道:“喏,你看,其实真的没什么大碍。就是太医吧,窥父皇脸色,大惊小怪的……我不想喝药。”

宣珏淡淡地道:“您不是还染了风寒么?药是治发热的,趁热喝吧。”

谢重姒见实在瞒不过,乖乖喝药。

抿了几口又耍性子,宣珏却不容置疑地舀起汤药,温声轻道:“再喝几口吧?嗯?”

谢重姒实在不想喝,但看宣珏光华流转的琉璃眸,身子一僵,老老实实张嘴,被他一勺又一勺喂完了整碗。

喝完后,黛眉紧蹙,可怜巴巴地道:“好苦,我要吃糖。”

宣珏有意让她长个记性,没理,谢重姒抓着他袖摆左右摇晃道:“苦死了,有甜的没有呀?苦得我身上伤口疼……离玉……”

宣珏:“无。”

谢重姒:“我记得桌上糕点盒里有蜜饯,你去拿几颗来可行?两颗就行。嘴里都是苦味,我睡不着。”

宣珏见状,抿了抿唇,还是寻来两颗蜜饯,垂眸哄她:“张嘴。”

谢重姒含着他指尖咬了一颗,囫囵吞下,砸吧砸吧嘴,觉得还是不够甜。

又捏起另一颗,趁宣珏不注意塞到他嘴里。

宣珏动作一顿,以为她不想要了,只见谢重姒又点火不嫌事大地凑到他嘴边,伸舌将他唇齿间的蜜饯卷走吞下,末了还咬了下他下嘴唇,然后说道:“不苦了。好甜。”

“……”宣珏由她胡作非为,半晌才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轻声道,“暂且记在账上。殿下,改日再找你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