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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凤眼眺望过去,唬得她连忙闪身一缩,缩去了柱子后的阴影里。只余下粉娇的侧脸,还有一枚垂在她头顶上方的枇杷果子。

……谢敬彦对她无喜无厌。

唯记得老太傅临行前,给了自己半块火凤玉璧,谆谆叮嘱他定要娶她为妻。

不料竟在这时来了。

谢敬彦浮想起,昨夜梦中那凉却在臂弯的妩媚女人,彼时他的冷情,他的空落与钝刺。心底仍旧分辨不明是何故,让他对旁她就更无兴致了。

他自知心有所谋,女子嫁给他并非好事。他的意从不在香闺私情上,又如何从他获取亲昵感。

若那魏女一定要嫁入谢府,遵照祖父的叮嘱,谢敬彦虽没感情,也必将善待,给足一桩婚姻里所能满足的。若她要退婚,他则欣然成全,彼此互为自由!

但却想到那女子既来,或许可以闭了母亲非议的嘴了。

阖府上关于鹤初先生或男或女的传言,早知道与他母亲祁氏相关。

祁氏擅打扮、惯贪悠乐享,一则闲闷发慌,二则又忌他不悦女色。每每总能鼓捣出这啊那啊的猜测,还不断地给他塞来轻佻的床婢。

谢敬彦赶得不胜其烦。

但做为儿子,幼年未陪伴在侧,如今更朝中忙碌。劝说无用,总不能用封口将祁氏的嘴封住。

有了魏女在前挡着,也好让鹤初先生的身份舒适些。

谢敬彦如此转念思想,也就罢了,沉语道:“那就送去吧。”

心口忽地却一刺,某种道不出的陌生冷责顿涌上来。

又莫名觉得做为东道主,不该过于苛刻。

男子月白锦袍随风轻拂,看到了院子里的薄雪。他便噙了下薄唇,添补道:“给送些银丝炭过去,南边初至京城,恐不习惯北方天气!”

“喏,奴婢这就去办。”婢女哈了下腰,一股生甜的感觉,羞答答地就去照做了。

那个银丝炭可贵重了,一般都是皇宫里的得脸娘娘们用的。就谢府而言,也是老夫人与大、二夫人用得多,不仅炭烧得暖而持久,还有一股清香。

原来三公子还挺懂疼人的呢。

都还没见面,就对魏姑娘如此照拂了。

一时家婢们就更想看看,那位小姐生得如何美艳了!

*

谢敬彦步履携风,回院披了件藤枝云燕氅衣,就往外宅走去。

大门旁的贾衡正在拾掇马车,那魏家小姐的香味实在太特别,幽幽的很淡,似花却叫不出花名。贾衡散了好一会窗子,仍然还留着些,须知公子是品香之人,唯恐被他识破。

随后他灵机一动,想出了个好方法。

把公子惯用的香枝燃了两根,在车厢里熏着,那么等公子来到,味道就能被盖住了。

如此就用不着解释,解释实在是件麻烦的事。他贾衡只擅武艺,能用力气解决的事儿,都不爱用嘴巴开口。

正好燃完了好大半,便瞧见三公子出来了。

但见一袭玄色外氅,罩着修长毓秀的月白云锦袍,清凛脸庞却沉着色,貌似隐有心事。

眼看谢敬彦上了马车,贾衡就眼巴巴待着,一本正经。

谢敬彦抻臂掀开车帘,沁鼻便是醇甘的白茶木香,然而那其中,间含着一抹奇异的陌生花息。

他墨眉蹙起,动作便顿住了:“谁进过?”

果然还是瞒不住三公子啊,贼清明的心思!除了鹤初先生得以亲近,他家公子最厌倦脂粉了,他就说不该心软!

贾衡只得颓唐坦白道:“就……就筠州府魏家小姐呗。昨夜公子嘱咐我去河段巡船,她们正好被堵在船上挨冻,我就被赖上了。那魏小姐好生会言语,三句两句怼得我竟反驳不过来,只得让她上了马车。”

“但这也不能怪我,人是老夫人请来的贵客。还可能是公子您的媳妇儿,我做奴才的可不敢怠慢。”

呵,他不敢怠慢就奇了,这府上被他贾衡怠慢的人还少?

谢敬彦并非不曾见过魏家女,小姑娘大声说句话儿都怯懦,何来的言语怼人?左不过是侍卫哥子见色起意。

谢敬彦懒得揭穿,他便如何寡淡,以魏家对祖父的救命之恩,也不至苛刻。

男子拂袍坐上马车,淡道:“下不为例。”而后垂落帘子。

四面空间下一缕极淡的幽幽蜜香,似苍兰又或其余说不出的媚柔。原本这白茶木枝与花香是很相融的,谢敬彦却不知缘何,觉得茶木碍眼了,而他那钝刺的心,竟抑制不住地渴望起纯粹的花息。

他是不会让自己失去克制的。

便不言语,只略有芥蒂地挑开昨夜不知有否被盖过的车内薄锦,从屉中抓出了一把象骨围棋,置于棋盘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