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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衡站在后面,看着魏姑娘对自家公子的态度,好生诧异。

要知道,三公子品貌非凡,温恭自虚,将来必定出将入相之才,是多少贵女都倾慕的男郎!平素脂粉不沾,却独把马车让她坐了,这姑娘看起来怎还冷冰冰的。

贾衡便嘀咕道:“盘缠是老夫人给的,船夫是城外庄子上调去的,到了沧州可好,还是我把她们舒舒服服拉回来。能辛苦哪去?”

一旁的沈嬷可紧张了,万没想到会在廊上仓促遇见谢敬彦。

当年谢老太傅带少年三公子到访筠州府,沈嬷印象好不深刻,那时便巴望促成这门亲事。

转眼五年晃过,但见男子身量挺阔,颜如倾玉,墨眉入鬓,一袭玄色官袍衬得修长翩逸,更是俊凛得令人惊叹!

如此好的家世才气,小姐何能说不要就不要啊。

还是鸽姐儿小姑娘家皮太薄了!

沈嬷忙代答道:“一路委实多得谢府老夫人与三公子照应。三公子不知,我们鸽姐儿日盼夜盼,这一路更是寝食难安的,唯希冀与你再见面。她在闺中帕子都绣了好几条呢,挑得最为符合三公子气质的带来。可好,今后总算能同在一个屋檐下了。”

妇人满眼殷切,言中之意,暗含希望他能与魏妆长久共居于此。

谢敬彦下意识斜觑了眼魏妆,女子只及他肩头,桃花娇颜却分明冷淡,并无多余悸动。

但她长得是真美,身姿也曲婉婀娜,从前的糯恬娇怯中,不知何日忽绽出了一缕明艳魅灼,彷如一株会噬人的花。

谢敬彦去过筠州府,晓得魏妆自幼生母早逝,其父又娶了继室。大抵这样的家道,婆子仆妇为了攀谋富贵,总不惜违背姑娘自个的意愿。

他其实有短暂想过,梦见的若是魏女便简单了,今后娶了她且珍重待之。然而此刻的眼神比对,却分明与梦中娇羞含情的天壤有别。

魏女既对他无意,谢敬彦也不会强求。他自去寻辨梦中女子,反而少了份负担。

心口莫名隐隐地钝刺,男子薄唇一抿。静性修身,内正其身,外正其容,他须管理好这种不确定的情致。

谢敬彦便对沈嬷的谄媚生出厌倦,淡漠道:“多虑了,既是祖母请来做客,这些本都是应该!”

当局者易迷,旁观者常清。果然,魏妆现在去看,谢三郎从开始便对自己寡情,瞧瞧他对沈嬷的态度就清楚了。

魏妆听着沈嬷说话,心下却也不怪罪。到底妇人爱财,又盼望她能嫁得好,而前世自己确实满心憧憬。

只能之后逐渐纠正她的想法。

魏妆瞥向满面愤懑的贾衡,心下觉得好笑。这侍卫怕是不知道他主子,最为忠孝义礼。虽在利害大是大非上,谢敬彦下起手来绝无情面,但日常可是个孝子贤孙。

魏妆有心揶揄一番,便拣着话道:“确怪我逾越了。分明听贾大哥说的——是老夫人请的‘随便什么人’,却仍坐了三哥的马车。但当夜寒冷,未免冻坏送与老夫人贺寿的几盆花,我才硬着头皮麻烦了。是魏妆不对,还请三哥见谅,另外亦要多谢你送来的银丝炭。”

口中柔音,眼眸却盯着贾衡敛笑。

贾衡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这姑娘惹不得,妖冶美狐儿,下次定别招她!

谢敬彦对贾衡说出这话不意外,整座京都贾衡唯仅听命于自己,然则武艺高强,忠心耿耿,他也无意约束。

但再怎么着,魏家对谢家有救命之恩,也不应如此形容。

谢敬彦侧过宽肩,瞪了眼贾衡,牵责道:“这侍卫疏于管教,一向口无遮拦,魏妹妹不必与小人计较。你既到了谢府上,便当做在自个家中,有需要的只管开口,一盆炭不过举手之劳。”

魏妹妹……听得魏妆好不刺耳呢。前世他起初唤她魏妹妹,婚后是“阿妆”,随着隔阂渐深,不知何时早改成直唤大名了。

耳畔,谢左相唇齿磨出的那句质问犹在:“魏妆,今日这桩却是连脸都不要了?……你作何解释?”

魏妆心底凉透。揖了一揖,谦虚道:“三哥周全,魏妆心领了。习惯了直呼其名,之后你便唤我名字好了。”

说着微微扬起下颌,看向不远处屋脊上一只自由蹦跳的小鸟儿,刻意忽略去男子衣帛上的醇澈白茶木香。

那曾属于她爱慕时期眷恋的气息。

她的话意有所指,但旁人不知。谢敬彦只视她如此端方,俨然不在意男女疏妨,愈觉意外了。

虽说女大十八变,却能使一怯懦性情变得如此淡薄……兴许她已另有意中人也未必。

他不觉默松了口气,风轻拂过玄色刺绣的宫制袖摆,男子哂了哂薄唇。

十三载夫妻,期间到底共枕过多年,谢敬彦的心思即便沉渊叵测,许多事不到最后关键,谁都别想知他会做什么,可魏妆还是能捕捉出几许。

她看出了他眼底浮过的释然,呵,早知他从始至终都不悦自己,只怕她这样的态度,他该轻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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