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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初, 王吉站在后院枫悦长廊上等候自家公子。

按道理公子今日去翟老?尚书府上,也该回来了的。第一批蹴鞠赛的押注赔付率最高?,明儿一早便至截止日期, 王吉向来办事小心仔细,他须得到公子的确认。

谢侯府百年?世族, 书香名?门,每个院、每条廊子都给起了雅名。而通往倾烟苑和翡韵轩的这一回廊, 因秋季金枫飘逸怡情悦色,便叫作枫悦, 颇有温和情致。

王吉忽翘首一望, 谢敬彦月白晕锦玄纹袍摆携风而来,连忙迎上前去道:“公子可算回府,如何却比平日晚了许多……”

话未落, 看?到后面的贾衡瞥着眼睛使劲在暗示, 倏地收了口。

近日近身伺候的都知道, 三公子心思越发?叵测。

他似有凌清之气浮旋,但觉周遭气场莫名?,哪怕他和容悦色, 也须得小心担着。

贾衡也窥不出?根结, 一早就?觉公子失眠了。先是?出?门见到魏家小姐后,疑似威吓自己嚼糖小心牙, 唬得侍卫一整天?都不敢再掏芝麻酥。

这岂是?谢三公子的作风,他怎为气量狭窄之人?又没抢他的糖。

……总而言之, 大概轮到命犯桃花吧。

魏小姐是?一朵带刺的桃花, 竟然生生当?着褚府外人的面, 与公子划开界限。从褚府出?来去到翟府,又邂逅了陶家的小姐, 那陶家的小姐虽远不及魏家的艳美,大概却也是?朵让人犯迷糊的桃花。

实在太温柔。和魏小姐孑然相反态度。“彦哥哥”听?得贾衡快起鸡皮疙瘩,还不如魏小姐厉害就?厉害了点。

告辞翟老?尚书后,三公子让贾衡驾着马车,沿金乌大街的护城河岸漫走,到这会天?黑了才回府上。

要?么?干脆直接与魏姑娘拜堂成亲算了,大家都得解脱!

唏……王吉收到暗示便小心收敛,免得被罚了抄书。

旁的多余话不再说,只禀报道:“鹤初先生说,已给公子下了十注梁王蹴鞠赛队的注,只又问公子这其间可有讲究。若有利可图,她自己也额外下上几注?”

京都开春之后的第一场球赛惯常格外热火,基本都由王公贵族领队,或在队中安排军营里?的翘楚加入。男儿们个个骁勇健朗,英姿勃发?,还可允许百姓在场外高?台上适量围观。

一轮赛季,共有五个队参赛。

前些日把各队名?额放出?来后,大伙儿就?开始第一轮押注了,越早押的赔付越多。其中押给宣王的居高?,毕竟宣王是?杜贵妃之子,贵妃娘家乃杜将军府,手握兵权,能人辈出?,往年?赢得次数最频的也是?他。

而梁王,到底潇洒温润些。况且这次褚二郎将还没被抽中,估摸着押梁王注的人不多。

谢敬彦应道:“鹤初先生她在等我?且去琴房再说罢!”自往翡韵轩方向过去。

从枫悦廊上走,总会先经过倾烟苑。

从前这儿无谁住,如今来往间,却似浮了几许缱绻柔香。

正是?月上梢头,准备放松休憩的晚间时刻,葵冬和映竹端着个小木盆子走出?来。魏妆有入夜浸浴的习惯,每常泡上特制的兰花、牡丹、玫瑰等干花瓣,释以芳泽馥郁。

寝屋隔壁就?是?洗水的耳房了,但为避免把通水道堵塞,这些用过的花瓣便要?单独掬出?来。倒去前边拐角的泔桶里?,会有专门的下仆运走。

不料才迈上长廊,低头就?撞到了稳步而来的三公子,洒去了男子纤尘不染的锦袍上。

初初泡过的汤水还带着氤氲蒸汽,盆子里?的花瓣晕开鲜灼色泽,溶有女子惯用的净肤皂露。

分明是?寻常物,经她一涤,那瓣朵悬浮间,怎却述不出?的旖旎柔娆。

热水本就?渗透力强。

男子脸庞在半明半昧的灯笼下,愈显稀世俊颜,但见袍袖与袍摆上花花点点皆润湿了。

两丫鬟脸一烫,没想到三公子会在这时出?现,还把魏小姐洗浴的水溅了一身。连忙退后几步道:“奴婢见过三公子,奴婢罪过,匆忙走路未曾看?到!”

紧张着,隐隐将木盆子下压。

一缕莫名?撩心的媚柔沁入衣帛,似一闻到她的香气便升起繁绪,且贪婪地渴望纯粹。

谢敬彦克制这种不可控的冲动,俯瞰一觑,平淡道:“手中端的做甚?”

他知魏女喜花,只当?她无趣,用这花瓣浸水嬉耍打发?。

葵冬老?实,不比绿椒张开嘴就?能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只得应道:“是?…是?魏小姐沐过的浴汤花瓣,奴婢们拿过去倒进泔桶里?。不知公子走来,竟误撞上了,奴婢该死!”

各府上都这样,那泔桶有盖子,晨起与傍晚负责清洁的下仆就?会定点来收走,并替换个空的。

王吉咋舌:完蛋了,这可怎生是?好?他家公子清心静修,澈雅高?洁,连女子的手都不曾牵过,有朝一日却先被这样“染指”了!毕竟浴水是?件极私密之物,啧……脸颊上还有一片花瓣呢!

贾衡腹诽:肯定没事,他没发?现就?别提醒他,免得又挨威吓。

但凡只要?与那位娇美厉害的未婚妻相干的,三公子只会用一句“下不为例”打发?,早晚被吃得死死。贾衡又不是?没经历过,所谓的“见色起意”,自家主子也逃不过。

两奴才——那就?,娶了吧,娶了便皆大欢喜!

花息随着夜风袭来,谢敬彦当?真不明,为何他见到与梦中样样契合的陶侍郎之女,却没这般纷乱。

而魏女既笃定要?与自己退亲,便最好把持疏妨距离。他虽一向待人宽和,却也不允奴婢怠慢,到底魏家于谢府有恩,哪怕结不成婚他也当?照应有责。

谢敬彦噙起薄唇,沉冷道:“冲撞主子,自去庆管家处领罚。之后记住教训,魏妆虽为客,却须视同为主家小姐,说话做事仔细拿捏!”

话中之意,今日泼水暧昧模糊,须得缄口不提。

少?见三公子如此严厉,婢女连连点头:“奴婢晓得了,奴婢倒完盆子便去领罚!”

正此时,又从倾烟苑里?出?来个慵媚少?女。

魏妆启口道:“等一下,她们的罚我替着出?了。”

魏妆是?出?来拾手帕的,大概沐浴时她把手帕落进了水里?,与花瓣一起被掬走了。想着两婢女未走远,便随意披件外衫出?来,怎料看?到了这一幕。

葵冬与映竹虽是?罗老?夫人安排的,时不时被叫去上房问话,但在魏妆的记忆中,皆是?勤恳老?实的。尤其映竹,家中分外拙促,若然去到庆管家处领罚,按着府上冲撞主子的规矩,起码一月两月的薪例要?被扣除。

印象中谢敬彦君子有容,鲜少?为难下仆,何故因袒护自己而惩罚婢从?

……大概是?为了避嫌吧,毕竟三公子清绝,沾一身女子浴汤到底不雅。

那一二月的薪例于魏妆而言,并不多,正好也可用作收买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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