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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俞拾级而上,伙计走在他旁边,回头看撑着车门没动的闻舟尧,问林俞:“小老板,你哥不进来吗?”

“他有事。”林俞说:“你们忙你们自己的。”

林俞很快拿着一背包从店里出来,然后回到车旁,绕到闻舟尧那边。

把包递过去。

闻舟尧伸手接过来,垂眸看他:“这什么?”

“嗯有你自己两套衣服,主要还是准备给你爷爷他们的礼物。”林俞说:“有的是我选的,也有我爸妈他们准备的,你第一次回去,总不能什么都不带吧?这本来是随手放在店里的,现在正好给你带走。”

闻舟尧有一会儿没说话。

林俞笑了下:“感动啊?”

闻舟尧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林俞瘪嘴:“算了,这些事你一向不跟我说的,我爸妈知道的情况都比我多。总之……帮我问声好吧。”

因为有闻这个姓,有那么多阴差阳错,有那么多巧合。

在西川出身的他哥,才会来到建京,在他身边生活那么多年。

闻舟尧:“好了进去吧,别太晚回去,我交代过林烁了,你要太晚没回家我可是会知道的。”

“还给自己埋眼线。”林俞说:“林烁能答应你也是吃饱了撑的。”

“别惹事,别出头,别太辛苦。”闻舟尧弹了弹他的耳垂,“哥走了。”

林俞嗯了声。

闻舟尧打开车门,侧身上车。

“哥。”林俞突然叫住他。

闻舟尧回头。

林俞笑笑:“一路顺风。”

人生本是这样,活了两辈子的林俞更懂这个道理,聚散离别本是人间常事。

他们都在长大,有的人不得不离开,有的人不得不留下。

他们都有各自的理由,各自的人生路途要走。

闻舟尧一个星期没有回来,两个星期依然没有回来。

林俞总能收到他寄来的东西,彼此也知道对方的近况。

闻舟尧毫不意外拿了全市第一的消息还是林俞电话里告诉他的。

闻舟尧在整个暑期的最后几天回了一趟建京。

为了给他父母迁坟。

那是连续了好几天的雷雨天,他打着伞出现在家门口的时候,林俞总觉得他像是离开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看着他的脸,都能看出比离开时更分明利落的下颚轮廓。

那样的变化,是他在建京按部就班这么多年都不会形成的。

闻家这次和十来年前毫无消息的情况完全不同,来了很多人,多到林俞一个都不认识。

闻家的老爷子,也就是闻舟尧的爷爷都来了。

带着自己的儿女祖孙,去老太太的院子磕头。

老太太倒是淡定,毕竟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只是看着闻舟尧感慨说:“这孩子不容易,如今好了。他爸妈也是顶好的人,走得早了些,如今能落叶归根,终归是件好事。”

闻老爷子提起早逝的儿子,亦是满脸沧桑。

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在西川那种复杂的环境中保存下一大家子,世事轮换,没什么看不明白的。

他对闻舟尧那种打从心底里的遗憾和疼惜骗不了人。

最后当着老太太,当着林柏从和杨怀玉的面说:“我知道舟尧这孩子在林家长大,这辈子都会是你们林家的孩子,林家对我们闻家有大恩。但我到底是自私了些,远山还在的时候,我就将他安排到了建京,父子多年不曾见上一面。如今到了他这一辈,有心弥补却赶不上时事变化,终究是错过了这么些年。今天我只能厚着脸皮来这儿,请求你们全我老头子一片心愿。”

闻家的人做事周全得体,老太太是满意的。

毕竟两家虽然没见面,但联系一直都有,这个认不认回,哪有那么明确的界定。

闻舟尧从头到尾都姓闻。

林柏从和杨怀玉拿他当亲儿子,那是父辈的交情,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喜欢闻舟尧。老爷子带着一家老小走这么一遭,那是礼数,是老爷子放心底里的感激。

闻家盘踞西川多年,林家对闻舟尧的未来只有建议从不干涉。

但林俞知道,走到今天,如果没有他哥自己点头,连闻家都是不能安排左右的。

那天晚上,林俞像小时候一样,盘腿坐在他哥床上。

“学校定了啊?”林俞问。

闻舟尧点点头,手里拿着的是林俞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一钢笔,好些年前的东西了,好像是林俞小学四年级一次文艺汇演的奖品。

闻舟尧:“k大,渠州靠北。”

“那么远。”林俞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感慨了这么一句说:“国防K大可是全国排名第一,出了名的管理严苛,估计一年到头都收不到你丁点消息。”

“有假期就回。”闻舟尧说。

林俞点点头嗯了声。

林俞搜罗自己的记忆,却是想不起来上辈子闻舟尧上的是什么学校了。

可不管在哪儿,至少这个时候他没有回归闻家,没有给父母迁坟,没有这种两家支撑的底气,没有随时回头就能落脚的归处。

他的路走得一样,但又远不一样。

林俞是替他高兴的。

闻舟尧背上行囊离开建京,也算离开西川的那天,林俞没有去送他。

因为他要临时出差,前往隔壁市谈一笔单子。

闻舟尧早熟,林俞本就是个成年人。

他们都在往前,到了一定的年岁和时间段,都不再把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当成是必然。

老太太都说:“你哥这一走,咱们家乖仔像是一下子长大了。”

林俞腻着老太太说:“那必须啊,早就不小了,小孩子脾气不得藏起来啊。”

脾性收起来,挂念都放心底里。

把彼此都放在牵挂的那个位置,又各自转头,奔着自己的路而去。

这才是成长的必然,也是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