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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隔日一早, 梁稚洗漱过后,先行回了梁宅,楼问津有事需得去一趟办公室, 约定了中?午去梁宅吃饭, 下午送她去机场。

到家?后, 在起居室待了一会儿,古叔过来通报, 说梁恩仲来了,“九小姐,你看?要不要把人拦在外面?”

“让他进来吧, 是我让他来的。”

古叔有些惊讶, 但没有多问什么, 返身去门口把人请了进来。

梁恩仲人未到,声先至:“真?是稀奇,居然有九妹主动找我的时候。”

梁稚不?理会他的揶揄,指了指对面?沙发, 请他就坐, 又吩咐兰姨泡一杯他最喜欢喝的白咖啡。

梁恩仲越发觉得?新鲜,暗暗打量起了梁稚, 只觉几个月没见, 那个总是张扬跋扈的千金小姐, 竟已有些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了。他听说她如今在狮城一家?进出口公司上班, 给老总做助理。莫非,环境对人的塑造真?能脱胎换骨。

梁恩仲把平日对外的那副急公好?义的姿态摆了出来, “九妹,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需要二哥帮忙啊?”

“我是为公事。”梁稚看?一眼梁恩仲, “太平市有家?酿酒厂……”

“合裕?这事儿我知道,他们老板找过我好?几次了。酿酒厂的资料我也看?过,我觉得?没什么投资价值——怎么,你是想投钱进去?”

“我倒觉得?,合裕未来还大有可为。”

梁恩仲笑了笑,有些隐晦笑她懂什么的意?思,“他们产的是糯米酒,公司一向?做的是葡萄酒,你即便投了钱,也很难从销售渠道上盈利,只能吃他们的分红。可是合裕一个小厂,每年净利润能有多少?况且他们还在连年亏损,入不?敷出。”

“既然是小厂,也花不?了几个钱……”

“阿九,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当公司有多少余钱去投这注定亏损的项目?这么跟你说吧,现在公司所有的钱,都准备用来拍地?建酒庄——我相信你也听说过这件事了。”

梁稚早就料到了梁恩仲的反应,倘若继续恳求,他大抵也会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但势必自己就要欠他好?大的一个人情?。

她便转而问道:“我爸在公司还有多少股份?”

“百分之二十三左右。”

“他虽然已经被赶出公司,可从法?律上来说,他有权利参与公司分红。我要你把前两个季度的分红给我。”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公司上两个季度堪堪收支相抵,而且刚刚进了一套新的恒温恒湿系统,拿不?出多余的利润给大家?分红。到年底吧,年底我肯定从牙缝里省出一点来。”

没有谈拢,梁稚自然没了好?脸色,“你这样抠,也不?怕其他人再联合起来把你推下台吗?”

梁恩仲扬了扬眉,“九妹,你怎么不?去问问楼问津的意?思?他有五成以?上的股份,他才?是那个捏着公司钱袋子?的人。而且,我看?他这么惯着你,只有你不?要,没有他不?给的道理。”

梁稚嗤了一声,“既然楼问津大权独揽,那二哥你可要好?好?哄着他,不?然他不?高兴了,你这个经理可就没得?当了。”

梁恩仲便又推翻自己之前的判断:到底还是那个梁九,没有丝毫长进。他自然懒得?陪小孩过家?家?,也不?等兰姨把咖啡送来,直接就起身离开了。

起居室安静下来,梁稚几分沮丧地?躺倒在沙发上。

她从小到大就没缺过钱,也不?知道为钱发愁是这样的滋味,一个小破厂的窟窿就能把人给难住。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思索片刻,有了主意?。

中?午,楼问津忙完公事,前往梁宅吃午饭。

一进门,兰姨便鬼鬼祟祟地?走?上前来,将他拉到一旁,一边留心起居室的动静,一边说道:“姑爷,你下午送阿九去机场以?后,麻烦再过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

“阿九在,现在不?方便。”

楼问津便没多问,应了下来。

午饭时,梁稚始终有些心不?在焉,好?似心思全在盘算别的事情?上。

中?午略作休息,楼问津便自行开车,送她去机场,之后,便折返回了梁宅。

古叔人不?在,兰姨却仿佛是在提防其他佣工,仍是那副神神秘秘的模样,“这件事,阿九是交给老古去办的,原本我不?该告诉姑爷你。只是姑爷你同阿九好?不?容易关系有所缓和,假如这里面?有什么误会,还是尽早解开得?好?……”

“你有话就直说吧。”

兰姨看?他一眼,“姑爷,我知道现在整个梁家?都是你的,可阿九从小没有吃过苦,你既然同她成了夫妻,自然不?该亏待她……”

楼问津有些没耐心了,“兰姨,你直接说重点。”

兰姨这才?说道:“上午的时候,阿九把老古叫了过去,把一口皮箱交给他,说请他帮忙折成现钱。我偷偷瞟了一眼,那皮箱里,都是她上回为搭救头家?奔波之后,仅剩下的那些珠宝首饰,除此之外,还有……还有结婚时穿的那件凤褂。”

楼问津一怔,“……确定?”

“千真?万确。阿九的卧房一直是我在收拾,那凤褂还是我替她挂进衣柜里的,老古出门以?后,我特意?去检查过,那凤褂确实已经不?在了。”

楼问津一时没有作声。

“还有,阿九十八岁生日从头家?那里收到的跑车,她也叫老古一并处理了。她若不?是陡然有什么大的花销,怎么会想到变卖这些东西?叫人看?笑话倒是其次,主要是……”兰姨红了眼眶,“这也太委屈了……”

楼问津打断兰姨的哭诉,“带我去卧室看?看?。”

兰姨急忙上前带路。

二楼卧房里,床单被罩刚刚拆了下来做清洗,一眼望去,缟素一片,显得?空空荡荡的。

从前他进过梁稚的卧房,梁小姐有时候待在房间里看?杂志,懒得?动弹,就打电话给他,叫他出门去帮忙买雪糕。他进门时偶尔打量,房间里堆满了衣物、鞋袜、零食、画报、walkman和花花绿绿的磁带,热闹得?能吵着人的眼睛。

兰姨走?到最里侧,打开两扇衣柜门,“喏。那凤褂就是套了防尘罩,挂在这里的。”

现今,衣柜里只剩两条过了流行的吊带连衣裙。

兰姨仿佛还怕他不?相信,把所有衣柜门都打开了。

楼问津瞥了一眼,收回目光,平静说道:“我知道了。事情?我会处理。”

兰姨不?放心地?叮嘱一句:“不?要亏待我们阿九。”

楼问津终究还是难掩烦躁地?蹙了蹙眉。

他所有的钱都能给她,可她不?要,她只要她父亲的破公司。

一眨眼便到了元旦。元旦在周一,梁稚因此连得?三天假期。

她原本不?打算回庇城,耐不?住兰姨在电话里哀求,说梁宅仅他们几个佣工,实在过分冷清。

接机的是宝星,他大抵是为了迎接新年,新推了头发,精神倒是精神,但不?大像助理,倒像个身手一般的保镖。

见面?仍是笑吟吟的,同她汇报说楼问津还在开会,一结束就去梁宅吃午饭。

庇城华人多,历来以?春节为辞旧迎新的节点,但对于元旦同样不?含糊。兰姨同古叔拿出了不?亚于过春节的架势,把整个梁宅装点得?极为喜庆。

宝星将梁稚送到以?后,便又去接宝菱——是兰姨提议,说宝星两兄妹没爹没妈,过节孤孤单单也怪可怜,不?如接来一道吃顿饭。不?过是添上两双筷子?的事,对梁稚而言没甚所谓。

梁稚到家?先洗了一把脸,回到起居室里,兰姨已端上了一份摩摩喳喳,是特意?打发人提早去春兰冰室买来的。

梁稚拿勺子?吃了两口那里头的芋头,把古叔叫了进来,询问交给他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古叔忙说:“都有眉目了,再过一到两周应当都能出手。”

梁稚“嗯”了一声,忽若无其事地?问:“那凤褂呢?”

“凤褂毕竟特殊,而且九小姐你要价高,所以?……”

“那就先不?出了。”

古叔愣了一下。

梁稚继续低头吃甜品,“拿回来吧。毕竟是穿过的东西,也没有哪个新娘子?,结婚愿意?穿人家?的二手。”

古叔看?了看?她,忙说好?。

“拿回来以?后,你收到我房间的衣柜去,不?要叫兰姨知道。”

古叔连连点头。

没一会儿,宝星带着宝菱到了。因是放假,宝菱没穿校服,穿的是一件素面?碎花的连身裙,头发梳作两条辫子?,辫尾扎了两只白色的蝴蝶结,很显得?文静素雅。

见面?,宝菱先递上一个礼品盒。

梁稚惊讶:“给我的?”

宝菱腼腆地?点点头。

宝星笑说:“小妹听说梁小姐喜欢吃诺好?事的黑巧克力,特意?去进口商场买的。她这学期得?了一笔奖学金,丰厚得?不?得?了。”

梁稚忙说谢谢,叫来兰姨把巧克力放到冰箱去,说等中?饭过了再吃,以?免化了口感?不?好?。

此外,宝星还给兰姨和古叔都带了礼物,一个是一块进口的布料,一个是叫人从安徽弄来的一条古墨。

这样识礼数,自然让兰姨心花怒放。

闲谈片刻,便到了饭点,略等了等,外头传来车子?驶进来的声音,是楼问津回来了。

片刻,脚步声渐渐靠近,停在了门口。

宝星和宝菱立马打招呼,而梁稚手托腮撑在沙发扶手上,没有起身,不?过目光稍向?着门口张了一张。

楼问津一边点头应承兄妹两人,一边把视线投过去瞧坐在沙发上的人,梁小姐今天穿的是一件红色波点的泡泡袖上衣,堆在肩头的一头乌黑的蓬松长发,把人衬得?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兰姨过来招呼大家?移步餐厅。

宝星眼尖,瞧见楼问津有意?落后了两步,就把小妹的肩膀一搂,先行往餐厅去了。

楼问津站在门口,望着梁稚,直到她终于懒洋洋地?站了起来。

她走?到他面?前,还是故意?的不?搭理他,正欲越过他往前走?去,他忽然伸臂将她腰一搂,带到自己跟前,低头看?她,“看?不?见我吗,梁小姐?”

“看?见了,懒得?理你。”

“我又哪里把你得?罪了?”

梁稚看?着他,不?说话,好?像要他自己反思的意?思。

“哦。”楼问津做恍然大悟状,“你怪我昨天晚上在电话里……”

梁稚毫不?留情?地?抬脚往他鞋面?上踩去。

趁他吃痛松手,她立即将他一推,飞快往餐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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