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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遇刺,我们中卫……该护驾了。”

“咚———”鼓八声。

刑架上的四皇子被割喉,边柜里的五皇子被斩首,三皇子的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血色在地上蔓延,成为浓到化不开的暗色。

“咚———”鼓九声。

“许兰姣,选一个吧。”

满身狼狈的女子双眼微阖:“鸩酒。”

酒被尽数灌下,最后是一声微弱的“多谢”。

……

驾崩的钟声传遍燕京,兵戈一夜,金乌东升。

镜头渐渐虚幻,定在朝会的宫殿上,有人自宫门入,陈述四十八条人命的冤情:“草民不要锦绣前程,草民只想要一个公道!”

镜头自一张张证据上略过,最后化为一道温和笃定的声音:“请陛下重审赵氏之案。”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众意涛涛,威逼高台之上的人,最后……

“……准诸卿所奏。”

镜头渐渐黑暗下去,只剩下一句句对话———

“心口是温热的……她还活着!”

“子虚,朝堂之上,你想要什么位置?”

“郎君去了何处,我们亦不知。”

“唱了一出空城计呗!”

“自己的老师自己找。”

“本就不想干,谈何瓜葛?”

“阿敬,愿你来生无病无灾。”

“好姑娘,回家吧。”

对话的声音渐渐安静,黑暗的镜头里,突然闪过一张明黄的绢帛,末端盖着燕王印。镜头亮起来,一辆马车孤独地上路,随后,苍凉的调子和上车轮滚滚的节奏———【东死鼠,西死鼠,人见死鼠如见虎……】

虚掩着的县门被推开,清雅的面庞出现在镜头中,那张脸的主人微微皱眉,向前走了一步,却忽然低下头,镜头随着他的视线下移———是一只死老鼠。

空荡到近乎荒芜的县城在镜头里展现,歌声越发清晰,仿佛在哀泣。随着歌声,镜头升高、拉远,收录无数断断续续的呻吟。

【……鼠死不几日,人死如拆堵……】

一张张灰败的面庞、一道道鲜血淋漓的痕迹,一具具堆叠的尸体……死亡的绝望扑面而来。

【昼死人,莫问数,日色惨淡愁云护———】

不断有尸体被送去焚烧,黑烟冲天而起,映出一双双麻木灰暗的眼睛。

【三人行未十步多,忽死两人横截路———】

板车拉着死去的人,暗褐的血迹在车辕上凝结,沿途不断能捡到横在路上的尸体。

【……夜死人,不敢哭,疫鬼吐气灯摇绿……】

苍老的手捧起粗糙的陶罐,稳稳地摞起来,那是一面墙———

一间房———

一列屋一———

【……须臾风起灯忽无,人鬼尸棺暗同屋!】

不停歇的火光透过窗户———映出无数个堆叠的、沉默的陶罐。

镜头没入那片窒息里,黑暗中,忽然有声音———虚弱、坚定的声音:

“抚宁县还有两万六千六百五十七人。”

那声音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活着的人,托付使君!”

———那是命途走到终点的、最后的哀鸣。

也许一息、也许两息……

黑暗之中,有另一个声音许下承诺:“我必竭尽全力!”

黑暗渐渐散去,烛火如豆亮在窗边,烛火之下,映出一张极好看的脸———沉思好看、悒郁好看、皱眉好看、展颜好看……

蜡烛换了一根又一根,火光不停燃烧着,那张处处好看的脸,却肉眼可见地苍白起来,血色从脸上抽离,目光越来越黯淡,捂着嘴的帕子张张堆叠,渐渐高过案上的文书,帕子上的红,比火焰还刺眼。

“砰———”

瓷杯随着沾满墨的笔滚落到地上,如画的容颜闭上了眼睛。有人接替他的位置,站到了灯下,冷峻而清癯的侧脸,影子在墙壁上拉得长长。

药材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昼夜交替沉默,灯下始终有道身影。

而后镜头像是被安了倍数键,一帧帧画面如水流淌———解决的药方、熬药的场景、诊治的笃定、赠珠的怯懦、刺杀的怒火、辱骂的咄咄逼人、散向各处的信纸……

声音也随着画面的闪过而交叠———

“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你们。”

“噤声,你吵到他了。”

“我会保他无虞。”

“没人能从我手里抢人。”

“我替他多谢你。”

“越过此线者,死。”

……

在这些纷扰的画面里,时间一天天走过,终于,好看容颜的主人睁开眼睛,血色重新回到他的脸颊上,温和再次绽放在他眼里,他侧过头,对着镜头外展颜一笑。

而后镜头模糊虚化,出现少年执杯的身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小神仙———

“一敬至岁除,二敬胜鼠疫,三敬往生者!”

酒液倾入黄土,少年翻身上马,意气飞扬:“昌黎郡的一切,托付各位!”

马蹄声远去,画面开始不断出现、虚化———星夜兼程的赶路、摊子挑选的认真、救商队时的勇敢……

飞掠的镜头定格,落在血泊里的散落的面人上,一幕幕画面在鲜血里闪过———吐血的、围攻的、交谈的、对峙的……

最后———

“收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剑刺进肩膀,流出刺眼的血红。

双眼无神、满身是血的少年仰后坠入河中,忽然与一个虚幻的画面重叠———

“昌黎郡的一切,托付各位!”

“至于我,得回去拜年啦!”

“噗通———”

那道身影坠入朦胧的雾气中,镜头随着单薄的身影下沉,直至没入无边的黑暗。

风声停止、水声停止、叹息也停止……

暗下来的镜头里渐渐出现光影,光影刺破黑暗,变成一地金黄的银杏树叶,沉稳厚重的梵音中,似有谁在念着“阿弥陀佛”,讲述一段十几年的过去:

“……那场瘟疫可不得了啊……来势汹汹,又找不到源头,昌黎郡渐渐成了一座死城……”

树叶在风中翻卷,最后停驻在一本打开的、古旧的书上,书上是平和稳重的字迹———

不退转。

到此为止,视频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