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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现在,他耳边充斥着自己的声音,仿佛回到当初作这篇文章时的心境。

心潮澎湃,大不相同。

“……此四海之所以归一也!”

裴宣念完最后一句,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祝青臣穿戴整齐,正好打开门,从里面出来。

裴宣对上他的目光,又变回方才拘谨的模样,垂下眼睛,退到一边去行礼:“夫子。”

“不错。”祝青臣从他手里拿走文章,走到外间,掀袍在席上坐下,将他的文章放在案上,“坐。”

“是。”裴宣在侧席跪坐,两只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

祝青臣问:“你可介意我在上边勾画?”

“不敢。”裴宣挽起衣袖,帮他研墨。

“嗯。”祝青臣提笔沾墨,在他的文章上勾画一笔,“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泛泛而谈;这里,还有这里,收放无度。”

裴宣仔细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他天资不错,又十分勤奋,一点即通,祝青臣同他讲文章,不用花什么功夫。

过了一会儿,小厮将门外收来的文章抬了上来,足足装了三箩筐。

祝青臣睁圆眼睛:“这么多?”

小厮答道:“城中学子听闻夫子要看文章,都赶忙把文章送了过来。”

祝青臣握笔的手微微颤抖。

他原本只是不想让裴宣显得太特别,不想厚此薄彼,才让人把文章都收上来,怎么会……

“夫子慢慢看,我同他们说好了,三日后再

来取。”小厮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夫子还未用早饭,我去把点心端上来。”

系统小声解释:“宿主,我把你的属性都拉满了,名气也拉满了,所以……来找你看文章的人很多很多很多……”

祝青臣用左手握住微微颤抖的右手,冷静!

他转回头,微笑着看向裴宣:“还有一页没讲完,我们继续。”

“是。”裴宣点点头。

又过了一刻钟,祝青臣把整篇文章都讲完了。

裴宣盯着文章瞧了两息,忽然起身,向他行了个大礼:“多谢夫子指点,裴宣醍醐灌顶。”

祝青臣虚扶了他一把:“不必多礼,离明年春试还有些时候,你回去静心念书,若是有不通之处,尽管来找我。”

“是。”裴宣实诚地将额头磕在地上,“夫子恩情,裴宣没齿难忘。”

裴宣迟疑了一会儿,轻声道:“只是……夫子,我还有一事不解。”

“你说。”

“今日门外许多学子等候,夫子为何唯独选中了我?”

“这个……”

祝青臣顿了顿,他总不能说“因为你是阴郁受,你以后会跳城楼,所以我选你”吧?

裴宣殷切地望着他,祝青臣回过神,顿了顿:“从前路过你家酒坊,曾见你在柜上一边帮忙,一边看书,你是个勤奋的好孩子,不当困顿至此,应当更进一步。”

裴宣被他这番话感动得眼泪汪汪。

寒窗十年,原来他所有的努力,都是被人看在眼里的。

祝青臣拍拍他的肩膀,叮嘱道:“文章改好了,就来找我。往后若是有事,也可以来找我。临近春试,不要被无关紧要的事情迷了眼睛。”

裴宣看着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是,多谢夫子提点,我记住了。”

“嗯,去吧。”

“是。”

裴宣起身,一边朝他行礼,一边往后退走。

祝青臣欣慰地看着他。

系统坐在案上:“宿主,我想我不用给你加年龄了,你这副表情,真的好像老夫子。”

祝青臣收敛了笑容,恢复气鼓鼓的样子:“住口,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收上来这么多文章,我怎么看

得完?”

裴宣将夫子批注过的文章好好地收进怀里,抹抹眼泪。

小厮把他送到偏门前:“裴公子,慢走……慢哭啊。”

裴宣刚离开学官府,另一边,敬王殿下便背着长弓,骑在高头大马上,由一众友人簇拥着,从长街拐角处过来。

他们正要去游猎。

敬王凝眸看了一眼,随口问:“那不是裴宣么?他怎么从祝夫子的学官府出来?”

身边的友人答道:“回王爷,今日祝夫子休沐,学生们来拜见,祝夫子亲自点了一个叫做‘裴宣’的学子进去。王爷认得他?”

“裴宣?”其他人咀嚼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你们不记得?”敬王淡淡道,“城外有家裴氏酒坊,游猎时经常在酒坊里歇脚,裴宣就是酒坊的公子。”

旁边人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敬王继续道:“他已过了秋试,只等明年春试与殿试,你们呢?连个秋试都没过。”

有人梗着脖子,嘴硬道:“我等仰仗祖辈荫封便足够了,哪里要去凑科举的热闹?再者说了,不过是科举一时失利,论才学胆识,裴宣未必比得过我们。”

“就是!”

敬王笑了一声:“可本王记得,有一回你们喝多了,随口议论朝政,他低着头,驳斥了两句,你们都哑口无言。”

这些人讷讷应道:“……是。”

“倒是有意思。”敬王转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低声道,“祝夫子也算是慧眼识人,本王盯了这么久的人,他也瞧上了。”

他提高音量:“先去游猎,中午依旧在裴氏酒坊歇脚。”

他松了松缰绳,身后从者如云,队伍驰过长街,扬起满街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