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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村子一般是百来户人, 屋舍建得比较分散,各家各户都有园子。三娘抵达村子的时候有户人家正在筹备婚礼,见有外村人过来, 不少村童好奇地跑过来看她们骑着的马。

都是同里的,不管遇上红白事那都是全村出动的,这不, 这会儿满村都沉浸在喜气洋洋的婚庆气氛中,连村头的大树都被村里人精心妆点了一番。

三娘还以为是村中富户成婚,一问才知道人不是富户,而是个人缘特别好的猎户, 从小跟着他爷爷学打猎, 练就一身好本领,衣裳下的肌肉简直喷薄欲出。

关键是人家品行还好, 遇到荒年他打到猎物都会给村里人分一些, 早些年关中闹粮荒,大伙没少受他照顾。

更别提他进山时还会帮村医顺便带些草药回来。

这样一个好男儿, 村里人可不就把他家喜事当自家喜事来办吗?

说起来他要娶的媳妇儿还是他进山时救的医女, 对方也是自幼失怙,跟着当村医的爷爷长大,跟着她爷爷学了些医术。

有次她进山采药时遇到毒蛇,是猎户眼疾手快把那毒蛇一箭射死。

就这样成就了一坛蛇酒和一段姻缘。

村人讲起新郎新娘的故事来那叫一个起劲,只是讲着讲着就偏题了,开始连比带划地讲起那毒蛇有多长、泡酒里有啥功效。

三娘不仅没有打断, 还听得津津有味。

等里长得知县尉到来,火急火燎地出来迎人, 才发现他们的新县尉已经与村人聊得火热。

年纪是真的小。

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里长这种不入流的乡官见着县尉自然只有笑脸相迎的份。

里长堆起笑容上前招呼三娘一行人。

三娘笑道:“难得碰上这样的喜事, 我们可要留下吃了喜酒再走。”

里长听后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还把新郎喊过来见人。

猎户自幼没了双亲,与新娘一样是由自家祖父抚养长大的,学了一身打猎本领,还长得牛高马大。再一看脸,那也是眉清目朗,相当英俊一小伙子。

三娘已经知晓了猎户的为人,牵过自己的马对猎户说道:“我身上没带多少钱,不如我把马借你去邻村迎亲,也当是我们随喜了。”

猎户一眼就看出三娘一行人骑来的马都是难得的好马,闻言有些心动。马这东西虽然不罕见,可寻常人家还真养不起,要是能骑着这样一匹马去迎亲,那肯定是很长脸的事!

不想旁边的萧戡却插嘴道:“这位兄弟身量高大,你这马儿有点显小了,还是骑我的吧。”

他也听了对方的事迹,对这位很有些侠义心肠的猎户颇有好感,非常大方地把自己那匹马的缰绳塞到猎户手上。

三娘的马是比照着自己的身量选的,跑起来耐力十足,打猎时还十分灵活,唯一的缺点可能是不如别的马高大。

听萧戡这么说,她瞧了眼猎户与她阿耶差不多高的身量,也笑眯眯地说道:“对,阿戡这匹马更适合。”

猎户见他们是真心要借马给他,高兴地牵着马与它先熟悉熟悉。

他们虽然时不时要被召集到县中参加最基础的军事训练,但都是让他们熟悉鼓鞞,骑马弯弓这么威风的事根本轮不到他们来。

若非他本身就是猎户,恐怕就算能借到马也不会骑。

萧戡虽是个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的小子,他的马却很没脾气,根本不挑人,遇到猎户这么个陌生人它也随便让骑。

瞧见三娘一行人借了匹这样的好马给新郎迎亲用,村人待她们的态度顿时有些不同,热情还是那么热情,但不像一开始那样连说话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而是渐渐透出几分由衷的欢迎与欢欣来。

人心这种东西本来就是这样,你的身份摆在那儿,旁人兴许表现得敬你畏你,但绝不可能把你当自家人看待,也不可能因着你的身份打心里服气你。

三娘还是第一次参加农家婚礼,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只觉这次真是来得巧了。要是改个日子过来,村人恐怕不会聚得这么齐!

士人与农家的择偶情况以及婚礼习俗是不一样的。

士人为了娶到名门出身的妻子可谓是不辞辛苦,像李白那样不远千里跑去岳家娶亲的情况并不罕见。

只要岳家是有底蕴的人家,路途再远他们都不会嫌累。

比如杜甫在夔州闲着没事想当次媒人,决定把自己姨母家的表侄女介绍给大理主簿封五郎。

杜甫这位姨母嫁的人家可不简单,乃是荥阳郑氏。能娶到荥阳郑氏女,哪个士人能不激动!

杜甫这么提了一嘴,人家就巴巴地跑到夔州和杜甫商量怎么纳采了。

可惜这桩婚事最终没能说成,因为人郑家那边来信说女儿已经许给别人了,那位主簿只能转道去夔州隔壁的通州探个亲。

相比于这些读书人看重门第、跋山涉水也要娶到名门之女的执着,农家嫁娶就比较务实了,大多都是近嫁近娶。

所谓的“一村唯两姓,世世为婚姻”,说的就是一个村子大多才两个姓氏,你娶我家女儿,我娶你家女儿,世世代代都如此,素来有“婚嫁不离村”的风俗。

像今儿猎户这样跨村结亲的都算是稀奇事。

为了不叫邻村把自家村子看轻了,村人们可不就卯足劲把村里村外都给装点起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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