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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没有傅寒峥这个人了,Lin Zephan,美籍华人。”

沈钰:“你帮他换了身份?”

顾明衍:“当年离婚的条件之一吧。”

沈钰:“噢。”

车里安静了,没再问什么。这么多天接触下来,顾明衍也能感觉到,沈钰其实比他想象中知道的多得多,倒用不着他再长篇大论地解释。

傅寒峥出车祸那天,他们本来是要一起去美国分公司的,副驾驶那个空着的座位,顾明衍原本应该坐在上面……

当时他已经拉开车门,坐进去了,突然,车库里响起一阵铃声。

顾明衍看了眼自己正在通话的手机,不可能是他的,又看了眼傅寒峥,傅寒峥的手机在他自己手上,安安静静的。

…两人对视了半秒,顾明衍反应过来,那应该是他的私人手机,昨天他开了那辆红色的兰博基尼,落在车上了,现在随身携带的是公司手机,今天分公司开股东会,忙得很。

私人电话通常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亲朋好友打来问问有没空约个饭局、出去玩之类的,如果没人接就说明顾少很忙、不必打扰,顾明衍现在正忙着跟公司股东通话,也没空下车特意去接。

而且傅寒峥在这,他也不方便接家里的私人电话,想着先去公司,等忙回来再拨过去好了……

他没有下车的动作,傅寒峥也就启动引擎,准备开车,正好听见那电话铃声停了 ,想来对方是不打了。

脚刚要踩下油门,叮铃叮铃——!车库里再次回荡起突兀的铃声。

顾明衍正用英文跟美国股东史蒂芬聊着,没注意到铃声已经响第二遍了。

傅寒峥没踩油门,干脆就这么等着,看看这铃声能响几遍。

响到第五遍的时候,他冷眼看戏一样看向顾明衍。

顾家没人敢把顾少的私人电话反复打这么多次,有要紧事一律直接联系公司电话,敢这样没分寸地吵顾明衍的……可见是谁。

他想起十一月的某天,北京时间下午时分,他打了一个电话给顾明衍私人的手机,没什么公事,就是想问候下。

嘟、嘟、嘟……他耐心地等着,心里早已打好了说话的腹稿。

嘟声响了五下之后,电话啪地被摁掉了。

傅寒峥一怔,仔细揣摩了一会,立刻去查当时美国旧金山的时间,夜里22:17。

这个时间段,顾明衍应该不在工作了,如果在学习,私人手机会静音,直接就接不到,如果不想接他电话,那顾明衍会在第一下就摁掉。

而不是响了五下……再被挂断。

傅寒峥对这个电话耿耿于怀,后来他去美国时顺道去了一趟顾明衍住的小洋楼,特意找出了电子眼里的访客记录,里面能看到顾明衍每天几点回来、几点出去,有谁进出这栋房子。

结果很有意思,每一天的记录都有在,精准到每分每秒,唯独十一月他打电话的那一天,访客记录被删除了。

对着那一页空白的记录,傅寒峥头一次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着顾明衍的面大发脾气,逼问他养了什么情人?凭什么不告诉他?

顾明衍的态度极其冷淡,只说他没养任何人,也没动过访客记录,别在这疑神疑鬼地发癫。

他并没有说谎,那天沈钰来他这,淋雨发烧,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走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想到那个电子眼还记录了沈钰,更没想到来他家做客的傅寒峥会来查他的电子眼。

如果他真心虚要去删访客记录,直接全部清空不就好了,何必欲盖弥彰单独删那一天,傻子吗?

那天之后,他和沈钰确实再无联系,除了意外发现沈钰对他恢复了定位,屏幕上又能看见那个小蓝坐标在移动,其他什么都没有,没见过面,连微信都没聊过一句,傅寒峥指责他养婚外情人,太搞笑了吧?

而且傅寒峥自己刚跟小男友在夏威夷度完假,顺道飞过来说想了解下分公司的事。本来开放式联姻,大家各过各的、各取所需,挺好,结果傅寒峥跑来他家翻他的电子眼访客记录,然后莫名其妙发脾气,在他这儿上演原配妻子发现丈夫在外养小情儿那一套,真是神经病。

结婚以来,顾明衍发现自己经常完全搞不懂傅寒峥的想法,只能想这人可能是在傅家受到了多年苛待,心理上产生了点问题,他没兴趣做对方的心灵开解师,更懒得去吵架。

那次之后,他们的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连例行说公司公事的电话都没有了,顾明衍悉数让秘书去转告。

傅寒峥嫌秘书级别跟他不对称,干脆也让自己秘书去接听,再转述回来。

这么一直僵持了一个多月,到了跨年夜那天,新年大宴宾客,顾明衍把酒窖里最好的酒全开出来请大家免费喝,所有人在为顾少欢呼,气氛一时非常高涨。

傅寒峥看顾明衍心情好,倒了两杯他最爱的路易王妃香槟酒,想去敬一下,把上次的事揭过去,修复一下关系。

端着酒杯走过去的时候,顾明衍好像接到了一个电话,不知道是谁,他看顾明衍身形僵了一下,接着抬脚就走出宴会厅。

傅寒峥在原地等了一会,没见他回来,干脆出去走廊上找他,那里人少,敬一杯酒,也更能说几句私下里的话。

走廊越走、离宴会的喧嚣越远,偶有其他宾客从身边路过,窗外冬日的寒风吹进来丝丝缕缕的凉意,顾明衍拉高毛衣的领子,听着电话那头的安静。

听筒连接着两个人的耳朵,从这样的安静中,他听出了那是谁。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通话时间一秒一秒地拉长。

顾明衍低着头,想到沈钰是没办法自己给自己庆生的,他的生日是父母的忌日,五岁那年,爸妈因为要去给他买蛋糕,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六岁的小沈钰再也没有生日可过了。

一直到十五岁,他们正式恋爱后他给沈钰过的第一个生日,全城放烟花,他站在那漫天盛大的烟火下,说:

“以后你每一个生日,我来给你过。”

漂亮话和绚烂的烟花一样,做不到便是稍纵即逝。

但顾明衍还记得,他说过的。

咻——砰!

烟花在窗外的夜空绽放的时候,顾明衍握着电话,喉结动了一下,张口——

身后的走廊,端着酒杯的傅寒峥停下脚步,听见外面巨大的响动,奇怪,顾家准备在零点放的烟花怎么现在就开始了?

他朝窗那边走了几步,想看看怎么回事,很快,他就看到窗台边有一道人影,站在那儿,打电话。

夜空里燃起的烟花如漫天流星坠落,映出他的侧影,顾明衍低着头,嘴角带着微微的笑,烟火炸开的轰鸣,也盖不住他温柔到迷人的声音……

他在唱歌,对着电话那一头不知名的某某。

傅寒峥屏住呼吸,静静地辨析着每一个从那两片嘴唇里流淌出的音符,不是在唱Happy New Year,他唱的是……

“Happy birthday to you”

窗外的冬风很冷,端着酒杯的手在轻微地发抖。

烟火不暖人,这夜空里没有一朵烟花是为他而放,傅寒峥慢慢地转过身,逆着涌出来的宾客人潮,大步快走,最后把那两杯香槟全泼进下水道里。

他想起那次在美国的吵架,他质问顾明衍养情人,顾明衍说没有,吵到最后,傅寒峥冷笑了一声,忽然说:

“宁愿你有。”

他从来没有奢求过能和顾明衍这样的人过上从一而终的婚姻,那不现实,他只是要一点知情权,知道顾明衍和谁、什么时间、在哪里、是什么样的关系?

而不是夜里突然被摁掉的电话、莫名消失的访客记录、结婚宣誓时对他的沉默、跨年夜为谁唱起的生日快乐、和现在车库里催命一样在响的铃声……

某个人没有出现,但就像幽灵一样,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手机铃声第七次响起时,刺耳得像一连串无休止的嘲笑,孜孜不倦地响彻在车库的每一个角落,而顾明衍还在跟股东史蒂芬用上扬的英文腔调聊着,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这一切。

傅寒峥被吵得都快耳膜穿刺,他简直要受不了了,直接打断顾明衍跟别人的谈话,冷冷笑了一声:

“顾少还不去接吗?可别让你的宝贝小情人等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