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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俊面露遗憾地看了眼她收回的手,沉思?了一会,开口道:“我?认为你没死。”

季凡灵:“这还用得着你认为?”

“不,我?认为你当年就没死,”陈俊说?。

“死而复生不是道德上的问题,是原则上的问题,比起相信你真的经历了熵减,我?宁可相信你进入了一个高维碎片,听说?过爱因斯坦-罗森桥吗?”

季凡灵:“听说?过罗森饭团。”

陈俊随手抽了一支笔,在纸上画出两个相对着下凹的平面中间相通的细长管道:“你可以通俗地把?它理解成虫洞,一个狭长的超空间管道。”

“所以我?穿过了罗森桥?”

陈俊点了点纸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当时你正?坐着宇宙飞船穿越旋转的黑洞轴心?。”

“……”

季凡灵小脸垮着:“能说?点人?听的话吗?”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经历了一个自然形成的虫洞,没记错的话,你死的那天晚上北宛出现了极端恶劣的雷暴,可能就是剧烈辐射和空气对流引发的结果,你像一粒灰尘漏过空间的褶皱,从宇宙层面来说?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弯曲,而对你来说?却是一晃而过的十年。”

季凡灵消化了一会:“我?穿越了?”

“是的,可惜你的大脑太低等了,处理不了高维的信息,否则你应该会在一瞬间看到这十年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你只是不记得。”

陈俊沉痛扼腕,“这么美妙的事情,怎么轮不到我?呢?”

季-低等大脑-灵:“……别逼我?抽你。”

“对你确实不怎么美好,我?理解,我?理解,”

陈俊握拳咳了两声,“就这样,我?说?完了,全是猜测,不保真。”

季凡灵“哦”了声,顿了顿:“挺有帮助的,谢谢。”

“不用谢,你要是身上出现了什?么神?奇的反应,第一时间告诉我?。”陈俊现在看着她都两眼放光。

“……知道了。”季凡灵站起来。

“哦对,还有,”陈俊叫住了她。

年轻的人?民?教师蹙起眉头,打开抽屉,抽出了一张密密麻麻印满成绩的表格,叹了口气:“你上次这个摸底考试实在是……”

季凡灵本来还在走近,一听开头,转头拔腿就跑。

陈俊:“……诶!别跑啊?喂,季凡灵,季凡灵!”

女孩夺门而出,还回头,很好心?地把?他办公室的门给关上了。

陈俊:“……”

真要命。

别的学?生再刺儿头他也能管,季凡灵他可怎么管?她不踹他都算好的。

不过,就算她父母不在,看她现在的状况,应该有个很好的亲戚在照顾她吧?

陈俊思?索着。

实在不行。

就只能按照档案里提供的住址,去找她监护人?谈谈了。

*

季凡灵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响起熟悉的晚自习放学?铃,一时间各个教室都变得嘈杂起来,桌椅文具的碰撞声和交谈声一哄而起。

急着回家的同学?涌出教室,教室一瞬间就空了大半。

季凡灵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江柏星背着书包站在她座位旁边,手里拎着她的书包。

少年身形瘦高,一米八出头的个子,头却低着,像只做错事的大狗:“姐姐,我?帮你把?书包收拾好了。”

季凡灵嗓子有点干:“……哦,那走吧。”

两人?没说?话,顺着人?潮一前一后下楼,楼梯嘈杂黑暗,不断有同学?卷着热风跑着超过他们。

教学?楼一楼做了开放设计,放着几组供人?自由休息的木质桌椅,即便这个点了还有人?坐在那里雷打不动地继续做题。

到了一楼,一直默不作声跟着的江柏星追上了一步,像是鼓起了勇气:“姐姐,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了。”

季凡灵:“没有生气。”

江柏星轻轻拉住她的袖子:“那为什?么躲着我??”

季凡灵无声抿了抿唇,过了两秒说?:“……你跟我?过来。”

她往人?少的角落走过去。

江柏星亦步亦趋,紧张地攥紧了包带。

却只见面前的女孩慢慢吐了口气,垂下眼,闷闷道:“对不起。”

对不起?

江柏星瞳孔一缩,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季凡灵别开脸,自觉非常丢人?:“当年是骗你的,我?成绩不怎样……从来就没好过。”

想到江柏星还在那么多人?面前吹过她的成绩,季凡灵感觉更抬不起头了。

江柏星足足愣了几秒。

他张了张嘴,这回眼眶是真红了,哑声道:“那又怎样,就为了这个你跟我?道歉?什?么要跟我?道歉?”

季凡灵:“……”

江柏星语速很急,好像组织不好语言一样:“姐姐,你,你救了我?的命,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跟我?道歉,我?我?我?我?……”少年的狗狗眼腾的一下急红一圈。

季凡灵脸色变了,左右环顾,压低了声音:“怎么又哭!”

江柏星吸了吸鼻子,手忙脚乱地摸裤子口袋找纸:“没有……”

季凡灵浑身僵硬。

她本来就怕别人?哭,从前有周穗那个哭包就够可怕的了,现在要她看一个比她还高一个头的大男生哭,简直可怕极了。

“姐姐,我?的命是你救的。”

江柏星深吸了两口气,低声道:“没有你,就不会有我?的任何成绩。”

季凡灵耳朵涨红:“……哪至于?”

“况且,成绩不好怎么了?”

江柏星涨红着脸,“你只是很久不上学?忘了而已,你有不会的题就问我?,我?给你讲,现在就讲!”

季凡灵听了一整天课已经听吐了,但怕拒绝他他又要哭,只好从包里掏出卷子,江柏星果然敛起情绪,认真起来:“你不会的是哪一题?”

每一题。

季凡灵随便指了一题填空题,江柏星立刻拉开书包,就着旁边的木桌,掏了只笔出来跟她讲。

他讲得很急切,迫切地想证明点什?么。

等他叭叭叭讲了一通,抬头看季凡灵,才?突然发现她近在咫尺。

只隔着呼吸交错的距离。

女孩单手撑在桌上,歪着头还在看题。

她身后是明亮的灯泡,几只蛾子扑闪着被灯光吸引,光晕在她毛茸茸的发丝上镀上一层金色。

睫毛困惑地垂着,投下一小片柔软的影子。

江柏星攥了攥笔,心?里有个奇怪的角落塌下去,什?么东西变了,让他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我?说?得……清楚吗?”

季凡灵收回视线,不屑地呵了声:“当然,原来这么简单。”

她刚才?随手一指,挑中了卷子上最难的概率题,江柏星感觉她没懂,但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快得讲不下去,仓促地收起东西:“那,那走吧。”

季凡灵本来就是为了哄小孩才?听他讲的,自然没什?么意见,还是走在他前面。

江柏星控制不住地垂下视线,看向身前的女孩,从她毛茸茸的发顶看到皙白的后颈。

他从来没有发现季凡灵其实是个很纤瘦的女生,甚至看起来有点病恹恹的,是需要保护的类型。

他甚至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她。

她是恩人?,她是姐姐,她是完美的。

可是就在他看见季凡灵试卷分数,隔着教室看向她,却发现她仓促地低下头,红了耳廓的时候。

在他刚才?一仰头,猛地看清她近在咫尺的眼睛的时候。

在他发现,他能解开的题,她竟然解不开的时候。

神?坛塌了。

她一下子从一个敬仰的神?像,变成了一个鲜活的女孩。

她不是完美的。

她也不是无所不能。

——但是在那辆失控的车撞过来的时候,她挡在了他面前。

*

校门口。

学?生群四?散开,季凡灵习惯性地左右张望着找迈巴赫,过了会才?注意到树下打着双闪的深色库里南。

季凡灵拉开车门,坐进去,看向驾驶位的傅应呈:“你怎么来了?”

“加班顺路。”男人?淡淡道。

即便是工作一整天,他也依旧一丝不苟,不经意漏出的疲倦,反而更加凸显了一种冷淡的矜贵。

季凡灵坐在副驾驶,扣上安全带,扭头,奇怪地看了江柏星一眼。

少年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这才?反应过来,把?手里季凡灵的书包递给他:“姐姐再见。”

季凡灵嗯了声:“早点回。”

傅应呈指尖点了点方向盘,很轻地蹙了下眉心?。

这还是江柏星第一次看到他没有大声地喊傅先生好。

倒不如说?,他压根就没注意到傅应呈。

……因为。

他一直在看季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