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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人来人往, 有运送货物的劳工,也有背着包袱要乘船的客人。

宁樱过去打听去宜善的船只,如摊贩老儿所言, 要到正午时分才会来。她想着现下离正午还早,索性又去买了些干粮带到身上。

将近等到午时初, 码头边上已经聚集了不少搭船的人们。

宁樱孤身一人, 且又是女郎,为不引人注意, 她把目光投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那男人看着挺年轻,莫约二十出头,高高瘦瘦的,穿着粗布衣, 带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神情里透着几分疲。

宁樱不动声色打量, 看周边没有妇人,想来是独身一人带着孩子出来。她生了心思, 故意装作不小心被挤到了男人边上踩到了他的脚。

那人心情本就烦躁, 本能地推了她一把,宁樱连忙表歉意。

男人见她态度诚恳,又是个小妇人,这才没有找茬。

宁樱的视线落到他手中的孩子身上, 厚着脸皮搭讪道:“令郎生得真是俊,看模样也不过两三岁吧。”

男人瞥了她一眼,全然一副乡下妇人的打扮, 委实不起眼。

他怀中的孩子伸手去抓宁樱,她被逗乐了,冲那孩子笑, 那幼儿也咯咯笑了起来。

男人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些,说道:“两岁半了。”

宁樱好奇问:“我看郎君独自一人带着孩子外出,应是有娘子陪同才是,怎不见小郎君的母亲呢?”

这一问,男人的脸色又难看起来,没好气道:“跑了。”

宁樱失笑。

男人没好气道:“你笑什么?”

宁樱打趣道:“瞧郎君这模样,只怕是两口子吵了架,媳妇儿回了娘家,郎君没法子,只能抱着孩子去找了。”

这话歪打正着,真被她给说中了。

男人脸上顿时挂不住,窘迫得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没过多时,前往宜善的客船来了,人们陆续上去。

宁樱故意跟在父子身后,他们坐哪儿她就跟着坐哪儿,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一家三口呢。

那男人姓徐,家中排行老四,人称徐四郎,是平州当地人。

此次带着幼儿外出,正是要去媳妇儿娘家把人给找回来。

两口子闹了点矛盾,媳妇儿赌气跑了,留下两岁多的幼子在家。

平时徐四郎也极少管理幼子,如今没了娘,全靠他照应,搞得他这个大老爷们手忙脚乱,焦头烂额。

最初他还钻牛角尖就不信自己连个孩子都看管不过来,结果才过两天就受不住了。

没娘的孩子哭闹起来他完全没辙,再加之自家老娘也去得早,家中无人帮衬,这才被孩子收拾服了软,灰溜溜地抱着崽去找娘。

客船颇大,装了不少人。

待船只开动时,徐四郎的幼子又开始哭闹,吵得他烦不胜烦。

一旁的宁樱主动哄那小儿,他却怎么都不依。

宁樱这才想起包袱里的胡饼干粮,取出来掰了一块,却被徐四郎拒绝了。

说得也是,她毕竟是陌生女人,谁放得下心吃她的东西呢。

宁樱颇不好意思地掰了两块自己吃,说道:“我家的孩子也跟令郎差不多大,见他可爱得紧,瞧着欢喜。”

那幼儿骨碌碌地盯着她手中的胡饼,嘴馋想吃。

宁樱自己吃了,徐四郎架不住自家崽哭闹,才接受了一小块胡饼哄幼儿。

这下总算清净了。

徐四郎颇不好意思道:“小子不懂事,让娘子见笑了。”

宁樱笑道:“我家的谦儿也是这般,年岁到底太小,哪有懂不懂事的,倒是苦了儿没娘,郎君得赶紧把媳妇儿哄回来才是,受苦的还不是孩子。”

她这一说,徐四郎也忍不住发牢骚,“我就是说了婆娘两句,结果第二天就丢了孩子回了娘家。”

宁樱握了握幼儿的小手手,“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双方各退一步就好了,无需赌气闹得跟什么似的,伤了和气。”

徐四郎见她健谈,人生得不怎样,性情却宽和,生出几分好感,问道:“那娘子你又是要去哪儿?”

宁樱调侃道:“我呀,也是跟自家男人闹脾气,把孩子丢他手里折腾他几天。”

徐四郎:“……”

他憋了憋,忍不住道:“你们女郎收拾人的手段当真是如出一辙。”

宁樱掩嘴笑了起来。

从平州坐船到宜善需两个时辰,宜善原本是平州的一个县,这只客船的目的地是宜善下面的惠城,途径宜善,会在那里停留一阵。

原本宁樱是打算抵达宜善就下船的,结果出了岔子。

先前她和燕三郎走水路虽然比李瑜提前了好些天,但架不住他快马加鞭星夜兼程,直接抄崎岖小道提前杀到宜善请官府的衙役布局。

宁樱过去跟李瑜撞了个正着,甚至打了个照面。

两个时辰的水路过得很快,宁樱在船上逗弄幼儿,双方几乎都混熟了。

也多亏她从上船开始就盯上了徐四郎,让不知情的误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

待客船快要抵达宜善码头时,岸上吵吵嚷嚷,时不时有差役逮人盘问。

船只的目的地是惠城,却要在宜善靠岸,因为有不少人都要下船。

宁樱心思敏锐,大老远就看岸上情况不对,当即跟船夫说了一声,打算先到惠城等人。

那船夫也没在意。

重新坐回徐四郎身边,宁樱心里头暗叫不好。

眼见船只马上就要靠岸了,差役肯定会来盘查,她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在找谁,可作为逃奴,还是免不了心虚。

不一会儿客船靠岸,到达目的地的人们陆续起身离去,走了近大半,船上还剩下近十人的模样。

徐四郎媳妇儿的娘家在惠城,还要继续坐一阵儿。

宁樱见那些客人离去,心里头慌得直打鼓,因为她瞟见上岸的人们全都在排队过码头关卡,可见是在盘查。

边上的幼儿见船不走了,又开始啼哭闹腾。

徐四郎手忙脚乱诱哄,却总是哄不好,搞得他焦灼不已。

宁樱心思一动,主动伸出援手道:“不若让我来哄哄?”

这一路两人算得上认识,徐四郎实在没办法,便把孩子递给了她。

宁樱伸手接过,使出浑身解数哄幼儿。

那幼儿还是哭闹不依,她实在没办法了,索性挠他的痒痒。

幼儿被弄得又哭又笑,脸上挂着两条泪痕咯咯地笑。

也在这时,岸上的差役朝船只走来,他拿着画像看船里剩下的客人。当时船上还有五位妇人,老的老,少的少。

见到那差役一一盘问,宁樱心里头慌得要命,偏偏幼儿又哭闹起来,她继续垂首哄他。

那幼儿方才被她挠痒,也学着要去挠她的痒。

宁樱故意咯咯失笑,幼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愉悦的互动引得差役注意,正要上前盘问,徐四郎忙道:“我们是一块儿的,要去惠城。”

幼儿抓住了宁樱的头发,她低头连连喊疼。

那差役没有细看她的样貌,还以为是一家三口,便没再多问。

宁樱侥幸躲过一劫。

岸上要前往惠城的客人一一排队通过关卡盘查,通关的人们陆续到船上来,宁樱不敢大意,仍旧敏锐地观察码头动静。

恰在这时,又有两艘货船停靠到码头。

客船上有人询问设关卡的缘由,一老儿道:“听差役说要抓人,但抓什么人不清楚,只知道是犯了事的。”

人们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宁樱像兔子般竖起耳朵倾听,那老儿又道:“县城里也设了关卡,进进出出都要盘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老儿正说着,忽听旁边有两个妇人像看到了什么稀奇把戏,偷偷道:“你看那个郎君,生得可俊了。”

女人的关注对象总是共通的,宁樱也忍不住探头张望,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差点吓尿。

那郎君生得委实俊,只怕全京城都找不出两个来!

宁樱像见鬼似的收回视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里的幼儿,默默祈祷码头上的人别盘查而来。

船上的妇人还在窃窃私语讨论那郎君的样貌,站在码头上的李瑜板着棺材脸审视周边的男女老少。

他是昨儿才赶到宜善的,一抵达这里就跟当地府衙接洽设置了县城和码头关卡,只要宁樱从这里前往坂城,不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要接受盘查。

看到停靠到岸边的货船,他伸手指了指,询问身边的差役,那货船从何而来。

差役答道:“是从古丘来的。”

李瑜的视线落到客船上,问:“那客船又是从何而来?”

差役答:“从平州而来。”

李瑜:“可曾盘查过?”

差役:“已经查过了。”

李瑜不再问话,只背着手看周边的人来人往。

连日来赶路风尘仆仆,哪怕浑身疲惫,他却浑然不知,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宁樱。她流落在外多一日,危险就多增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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