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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安安静静,只有偶尔几个人低声交谈着走过……走廊上的灯有一盏似乎是接触不良了,忽明忽暗的,倒是不太恐怖,就是让人昏昏欲睡。

卫枝蹲在急诊室外等待时,脑袋一点一点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门打开了,护士贪了个头:“家属可以进了啊。”

小姑娘揉揉眼站起来,站在门外探了个头,看见里面男人坐在床边,正举着那边重新用绷带包好的手,指尖一勾勾的,像是在研究自己残废了没。

绷带没再渗血了,雪白雪白的掺杂了一点点药粉的黄色,是很安全的颜色。

站在门外的人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才钻进去,医生收拾工具的空挡,男人听见她鬼鬼祟祟的步伐转过头,转过头来,正好和她怂怂的眼神儿对视上。

她一顿,跟踮着脚偷鱼的猫被抓包似的,直起腰,“唔”了声:“好了?还疼吗?”

医院里暖气足,这会儿他脱了雪服,里面就一件套在速干衣外面的黑色短袖T恤,T恤一点儿污脏都没沾染上,衬着他这会儿因为失血而有些青白的皮肤,格外惹人眼涨——

“就没疼过。”

他目光扫过来。

短暂对视,她的目光从他的眼上滑走,落在他突出的喉结上,喉结伴随着他的呼吸小幅度滚动……

再往下落,重新落回他随意放在腿上的手上,他的手很好看,指骨分明,此时此刻被绷带缠绕的手掌不能随意曲起,只是手指优雅地弯折,搭在那儿。

好看的男人是怎么回事呢——

就是你看到他的一双手,体内的GHS意识随便就觉醒了,脑补得可能有一丢丢的多,于是腿就软了。

今晚关于《异世修真的十八种姿势》里男二侍卫阿墨的戏份,她可能可以多画十张……

她强迫自己挪开眼睛。

正巧这时候,医生开始叮嘱:“这几天不要吃海鲜,辛辣,和其他一切发物,禁止饮酒,看你是来新疆滑雪的吧,这几天就别滑了啊最好歇歇——”

卫枝脸转过去听得很认真——虽然其实没什么好认真的,从小到大生病了看医生了开药了动手术了完了基本都是这套……

但她还是听得很认真。

直到她听见男人说:“怎么就歇歇了,我又不用手滑。”

医生:“?”

卫枝:“……”

在医生困惑的目光注视下,原本站在床边仰着头小学生似的认真望着医生的小姑娘也缓缓转过头来,那双杏状圆眼这会儿缓缓睁大望着他,眼睛里写着荒谬:你为什么要和医生顶嘴?你是不是还有病没看好比如脑子?

这份人身攻击来得无声且立体而且还很真诚。

在小徒弟和医生双双的沉默攻击下,男人往后一靠,难得显得有点幼稚:“我就随口一说。”

卫枝眨眨眼。

医生在年轻的男女中间看了一个来回,也是习以为常,作为离雪场最近的医院,到了雪季时常就有这些玩极限运动的以各种姿势被抬进来或者自己走进来……

根据经验总结,这些人新手期往往反而比较安分,成了老油条作死花样就逐渐地多——

见过跌断手打着绷带石膏第二天出院第三天又回来报道的,要是跟他们计较这些,早晚得被气死。

他也懒得和他废话,转向在场除了他本人之外,疑似唯一一个长了耳朵的:“家属要管好。”

她?

她管得住?

奥特曼也管不住小怪兽别来地球啊?

卫枝动了动唇,象征性的抵抗了下,小声道:“我不是家属啊……”

医生收好了东西,反正现在也闲着没事,看小姑娘站在那脸红的连耳朵尖都是红通通的,笑得眯起眼:“那你是什么,正义路人?”

正义路人可不会一路小跑去缴费,里面的人缝针时全程蹲在门外守着……

谁还没年轻过,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啊。

卫枝被噎住了,转头看单崇,后者坐在那懒散散的显然懒得搭理她,谁让她要反驳医生的。

她见他没反应搁那装瞎,伸手拉扯了下他的衣服,意思是:你说话啊。

单崇单条腿蜷缩着坐在床上,将她的窘迫看入眼底,掀了掀眼皮子波澜不惊:“刚刚叫爸爸不是叫的挺欢的么?”

卫枝震惊:“当爸爸你很开心吗?”

“开心,怎么不开心?”单崇舒展一条腿,眉眼放松,转头看医生,“医生,你看我闺女能干不,别人家的刚会打酱油,我家的能帮爸爸在医院跑腿缴费了。”

医生短暂笑了声,双眼写着:你们年轻人玩的还挺花里胡哨的哈。

卫枝看了医生一眼就没胆子再看第二眼,臊都臊死了,抬脚踢了下男人垂在床边的脚:“你别说话了!”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不是你先‘家属‘‘家属’地叫着占便宜吗!我就适当回击!”

单崇:“我没有啊。”

他抿了抿唇,用有点迷茫的眼神瞥了她一眼:“护士先叫的。”

委屈(装的).JPG。

卫枝:“……”

……

从医院出来都快晚上十点多了,新疆这边落日再晚,这会儿天色也已经黑完。

单崇和卫枝去停车场拿车,发现车边蹲着两条野狗——

大冬天的,外面还下着雪,野狗们冻得瑟瑟发抖,其中一个蹲在车后面抽烟,另一个蹲在车前面,听见脚步声抬起头,可怜兮兮喊了声:“崇哥。”

不是老烟又是谁。

此时此刻他面色不好,唇角又带着淤青,想来是刚才去找姜南风“道歉”时,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留下的痕迹……

看着挺可怜的。

可是也很活该。

跟在男人身后,卫枝抬起手扫掉肩膀上的雪,响亮地“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要么怎么总说雄性生物不当爹永远也长不大,在她看来,老烟就是没事找事干的冲动典型。

她掏出钥匙解锁了车门,黑着脸率先爬上了驾驶座。

连单崇都不理了。

男人看她手脚并用爬上驾驶座,还很有脾气地甩上了车门,把车门摔的震天响,没发火,反而是短暂地嗤笑了一声,然后把目光转向蹲在车前的另一个徒弟——

此时那双漆黑的瞳眸里笑意逐渐淡去,直至消失不见,他没有当着面发火或者责备,但这样一言不发的样子反而更让人惧怕。

他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满脸愧疚的老烟,在外面老烟那也是走到哪都有人问候的大佬,在师父面前这种嚣张跋扈就完全收敛了起来——

也并不是非要和他学公园不可才这样。

和其他很多单崇的徒弟一样,他们聚集在他身边只是因为服气这么一个人。

单板滑雪作为比街头滑板更冷门的运动时,他就在。

时至今日,因为冬奥会即将来临,冬天各大雪场,夏天各大城市融创冰箱门庭若市,单板滑雪时下成为最热门、最多人愿意尝试的运动时……他正好退役,下到基层。

从来不拿自己的退役职业运动员身份说事,短视频平台的简介页面也干干净净,就出于礼貌写了几个大品牌赞助商的标志,偶尔上传几个视频……

很多人慕名而来,因为各种目的求他上课,他都拒绝了。

如今单板滑雪大热,雪圈出现多少自己滑的歪歪栽栽、哈腰撅腚还要收费教人上课、专骗新手小白的奇葩,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萌新的钱最好骗——

但他成天抠抠搜搜看似穷成狗,却始终不愿意上新手的课,赚那笔最容易赚的钱。

有人诟病他架子高,有人酸他清高,放不下曾经作为国家队运动员的孤傲。

无论外面的人怎么评价过去身为运动员身份的单崇,但是近距离相处之后,作为徒弟、朋友,他们是真心对单崇这个人有敬畏与友爱之心的。

老烟冲动之下害他受伤,周围人基本都知道了,背刺的私信都快被塞爆,但是也没人在群里多说或者指责什么,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而且不需要别人说,老烟自己就很自责。

从局子里录了笔录被放出来,就麻溜来了医院门口蹲点等着,等得快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他一句怨言都没得,总算盼来了单崇。

“崇哥,”老烟开口,嗓音疲惫而沙哑,“抱歉,我没想这样的,刚才是我不对。”

是你不对,你还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又去跟戴铎干了一架?

单崇打了绷带、缝了针的手垂在身体一侧,垂眼看着他,正认真想这件事该从哪说起比较合适,这时候,驾驶座的门又被人打开了。

小姑娘气势汹汹地探了个头出来:“我饿了!你们还上不上车!不上我走了啊你们站在这慢慢聊!”

拿了车钥匙就成了车的主人,掌握生杀大权。

单崇顺着声音看去,看卫枝半个身子探出来趴在车门边缘,白色小小的一团,下巴刚好搭在门框上边缘,正生龙活虎地瞪着他们。

想说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眼中波澜平静,“别吼,伤口都让你吼疼了。”

卫枝:“……”

他把视线挪回了老烟身上:“吃饭了没?”

就这平平常常四个字。

老烟喉结猛烈翻滚了下。

气氛一下就变了。

卫枝看着老烟那个失魂落魄的背影,嗅到了空气里不一般的味道……踊跃吃瓜的她又“啪”地跳下车,绕回了车前,站在单崇旁边先确认好强而有力的靠山,然后半个身子躲在他身后,伸头去看老烟:“你不会哭了吧?”

老烟不吭声。

卫枝伸长了脖子,正想呼唤不远处已经上了车躲懒的大师兄来一起分析研究,这时候,卫衣帽子被人从后面拽了下。

男人黑得深不见底的瞳眸里闪烁着不易察觉的纵容,无奈道:“卫枝。”

他直呼她的全名,语气里多少还是有一丝丝的警告。

意思是让她别欺负她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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