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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令雪常被师姐戏说为冰垛子,每当她稍稍露出与清冷无关的神情,师姐就会大惊小怪。但师姐性子活泛,她说她像块木头她只能认了。

公子怎么好意思调侃她?

随后程令雪想起亭松说过,公子说话大有玄理。师姐也叮嘱过,权贵说话大都迂回,万不能公子说什么她便听成什么。所以……

他是嫌她对他太冷淡么?

可她话少是因为多说多错,且她压根不想离任何权贵太近。然而蛊在她身上,不得不低头,程令雪恭敬道:“属下嘴笨又迟钝,常会错意,故不爱说话,并非对您不敬。”

白玉箫轻巧一旋。

公子话中的笑意淡得微不可查:“的确总会错意,不过——

“这样挺好,倒不必改。”

这日游园未出任何岔子,众人往回走时,公子有些遗憾。

“难得出来一趟,真是可惜。”

程令雪猜他是没玩得尽兴,公子遗憾,她其实也挺遗憾。

话本中闺阁小姐游园时容易遇着无礼的狂徒么,公子虽是男子,可他这样好看,怎么没有刺客来?

没有刺客,她就没法保护他。

他这人说话神叨,且还弱得仿佛随时要驾鹤仙去。

她每日既要愁他不出事。

还要怕他出大事。

好难。

.

一行人回到城中,已是入夜,经过城门时,传来一阵喧嚣。

“马惊了!快跑!”

行人仓促往道旁逃窜,一片嘈杂中,一公子哥朗声唤道:“让开!伤了本公子的爱马你们可赔不起!”

程令雪她见多了这样的纨绔子弟,好在他们的马车和马儿疯跑的方向不同,只是前边的路被堵住了。

马车停下,车帘挑开一角,公子望着不远处人仰马翻的一幕。

“它会过来么。”

他没头没尾说了一句,程令雪反应了一会才知他说的是马。

“不会。”

“如此么。”

公子话里竟是有些遗憾?

程令雪只当是自己想错了,公子这样文弱,怎会希望疯马朝这边来?是她自己今日英雄救美不成,被遗憾的情绪左右,才觉得处处是遗憾。

但她可不希望那疯马过来。

那些纨绔子弟不讲理得很,万一她为了控住马,失手伤了马,回头那人与她过不去,还会惹上麻烦。

公子也不一定会为她得罪人。

可运气这东西很玄乎,越怕什么,越容易来什么。那马如有指引,竟跃过一众摊位,直往这边来了!

周边乱成一团。

窗边公子的手倏然扣紧帘子,大抵是太害怕,手指竟微微泛着白。

事已至此——

“公子,别怕!”

清冷却笃定的声音落在耳边。

姬月恒悠然抬眼。

少年正看着他,杏眸此刻异常明亮,清稚的面庞亦透出坚定。

四目相对那霎,程令雪拿捏得当地朝公子点头,安抚他一记“属下在、您放心”的可靠眼神。

在其余人还未回过神时,她已似离弦之箭,翩然跃起。

她的身姿轻灵如风,一切快得不像话,只有几个路人懵然摸头的举动昭示着她曾掠过的痕迹。

马背上多了只墨燕,程令雪身子被疯马带得上下颠簸,但她却如风雪中的瘦竹不受侵扰,清秀的下颚微收,透着果决的杀气。

她一手握缰绳,一手按住疯马鬃毛,硬是让疯马调了个方向,一人一马奔出城门,只剩一个黑点。

姬月恒默然抬手。

明明无风,指尖却残存着微风拂过的痕迹。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指尖,像刚发觉自己双手的初生婴孩。

“竟是挺好玩。”

他轻轻说。

.

少年许久不曾归来。

亭松上前请示:“马疯得厉害,竹雪恐怕不敢伤马,恐怕要费一番气力,可要派人前去相助——”

话没说完,便见公子拿起帕子拭去指尖残存的粉末。

亭松很无奈:“是您……”

手徐徐收回,姬月恒眼帘半垂,朱砂痣愈显他悲悯。

话语却淡得近乎无情。

“不必。”

候了约莫半炷香,远处城门现出两个疲惫的黑点。

黑点走近,是两人一马。

少年将被磨乖了的马交给候在原地的马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独留身后呆立惊叹的马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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