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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大表兄◎

采月被问得不明所以。

“小姐这是说什么胡话呢?”

崔寄梦惶然低下头, 掀开薄被,看到自己身上那些暧昧的痕迹,心更是往下沉。

梦根本不会留下痕迹。

她捂着脑袋想了会, 这才记起昨日黄昏时,自己的确去找了大表兄, 后来那个吻也是真的, 他还说会替她解除婚约, 让她留在他身边。

平心而论, 那一刹, 她动摇了,只是后面中药的事让她乱了方寸。

可如今……

看着身上的痕迹,崔寄梦视线逐渐模糊:“采月, 我该怎么办……”

黄昏时分她才刚和大表兄唇齿交缠,他把她放在榻上要帮她散药,后来他们双双克制住了, 可转眼却和二表兄婚前越了礼。

最难堪的是, 她却因为总和大表兄共梦, 以为那些片段是梦,如今想来, 那应当是自己因药效而产生的幻象, 使得她以为和她纠缠的人是大表兄。

这一刹,崔寄梦甚至忘了去烦恼她和二表兄婚前越礼的后患。

她猛然意识到, 不管是因共梦还是别的, 她似乎对大表兄生了别样的情愫。

可为何是在和二表兄越礼后才察觉?

崔寄梦抱住膝盖蜷成一团。

采月见她失魂落魄的亦是心疼, 但事已至此唯有往前看, 委婉劝说:“小姐别怕, 您和夫人的情况不一样, 小姐和二公子本就有婚约,因中药越礼是迫不得已,名节名节,说白了都是虚的,只要外人不知道这件事,就不算什么!况且您和二公子两情相悦,二公子对小姐也好,昨日来找您是因为猎到了两只狐狸,说要让小姐先选。”

崔寄梦埋着头没有说话,后背轻轻抖了许久,最终抬起脸,擦擦满脸的泪,没事,二表兄可以信得过,至于她对大表兄那点心思,只是刚萌芽,还来得及掐断。

她无力地靠着引枕,气若游丝:“采月……备水,我要洗一洗。”

采月下去备水,走出内间才悄悄吁出一口气,小姐像是想通了,可那双眼却失去了神采,好像忍痛割舍掉什么。

她更难受了,小姐素来规矩守礼,却在成婚前不得已和二公子有了夫妻之实,心里定是忐忑的。

其实他们两情相悦的话,外人也不知道,倒也不怕,只是二公子瞧着太不稳重,就连她也不免担心他得到之后不珍惜,但为了不让小姐更不安,只能藏起来。

温水备好了,崔寄梦忍着浑身的痛下榻,刚站起身,腿上直发软打颤,险些扑倒在地,好在有采月搀扶。

颤巍巍进了浴池,坐下来时,温热的水漫过身上,她禁不住痛哼了两声。

因浑身无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好任由采月帮忙擦洗,崔寄梦累得快睡过去,过了一会像记起什么事,忽然睁开眼。

她抓住采月的手,焦急地问:“采月,我昨夜……可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喊了谁的名字?”

采月想起昨夜小姐那一声声娇娇颤颤的“表兄”,红着脸摇了摇头:“小姐就是一个劲喊表兄,其余的就没了。”

崔寄梦放心了些,至少她并未喊错人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她说服自己,采月说得在理,名节是外人眼里的东西,她和阿娘不一样,阿娘是中药失态被人当众看到,她没有被瞧见,尚且还能在人前坦然自若。

这一次沐浴是前所未有的艰难,每走一步都像踩到刀尖上,从浴房里出来后,兰香端来了一盅补气血的参汤,还有一小罐去淤痕消肿的膏药,称是公子送来的。

采月献宝似地对崔寄梦道:“公子真体贴!知道小姐这会虚弱,送来了补汤和药膏,小姐快趁热把汤喝了吧。”

崔寄梦看着那补汤,想的却是昨日黄昏时在大表兄房中,他喂她喝汤的事。

喝到一半时,外头送来了一封信,称是给她的,崔寄梦打开一看,手不禁打颤。

是大表兄的笔迹,他说:“有些急事一时回不来,晚些时候来看你,好生休息,其余的事我来周全。”

那字迹端雅,宛若有个清冽的声音在耳边温声嘱咐,崔寄梦定定看着纸面,视线渐渐模糊,狠心将纸揉成一团。

不过一夜的功夫,什么都变了样。

她一时恍然了,有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让人分不清昨日和今日,究竟那个才是梦?或者都是一场梦。

采月见她双目空茫,又露出早上那样的神情,担心她想太多,柔声劝:“小姐,快喝下吧,睡一觉醒来就都好了。”

事到如今,只能往前看了。

阿娘当年痛苦是因为被家人误会,可现在无人知道她和大表兄的事,只要她能迈过心里那一关,就不会重蹈覆辙。

崔寄梦木然接过汤碗一饮而尽,随后瘫在了榻上,任由采月替她涂药。

昏昏欲睡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昨日那碗汤药是大房的人送来的,结合先前阿娘的事,她不禁怀疑,莫非真是大舅母所为?

可云氏实在不像会下药的人,况且给大表兄下药对她有何好处呢?

但崔寄梦实在乏累,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趴着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她做了很多梦。

都是些零星的画面,很多人的面孔从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一帧帧闪过,阿娘、爹爹、祖母、外祖母、甚至还有阿辞哥哥。

最后只剩下大表兄和二表兄的面孔和声音交替出现。

大表兄把她拉入怀中:“好好待在我身边,不许理他,更不许躲着我。”

一晃眼的功夫,那人又变成二表兄:“表妹,我是真的喜欢你。”

两个声音,一个疏离,一个清朗,在脑海里同时说话,就像有千万人在争辩。

最后她竟迷迷糊糊回到了谢泠舟殿中,大表兄正给她的衣带打死结,说要给她别的解药,却被她按住了。

心里有个离经叛道的想法,若这药实在无解,非要有个人帮她散药的话。

能不能是大表兄?

在这个念头的教唆下,她解开了自己的衣带,将谢泠舟的手拉过来……

纱幔轻抖,原是崔寄梦放在榻边的手猛地动了下,她是靠着意志力强行把自己唤醒的,此刻心跳杂乱无序。

刚醒来,尚还头昏脑涨的,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望向轩窗外,外头一片热闹,已是晴光四射。

也许是参汤有用,又睡过一觉,精力恢复了不少,就是身上还痛着,尤其是腿间,稍一动弹都会很难受。

侧目望去,采月正趴在桌边小憩,昨夜想来她也在担惊受怕,一直没睡好。

崔寄梦不忍惊醒她,自行起了身,但动静还是被采月听到了,她弹起来上前搀扶:“小姐醒啦?可要饮水。”

饮过茶水,清醒了些许,正好长公主的侍女来了:“今日马球场上有马球赛,殿下请姑娘一道前去观赛。”

采月担心崔寄梦身子虚,轻声询问她:“小姐,要不称病不去吧。”

“不了。”崔寄梦坐到妆奁前,“我好多了,称病的话反而容易惹人耳目。”

更衣时,她看了看身上,虽说很多暧昧的痕迹,但胸口以上的肌肤都是完好的,想来是顾虑她要见人特地如此。

采月亦发现了,稍稍心安了些:“二公子虽是武将,也还是体贴的。”

她说到体贴时,崔寄梦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还有那偶尔在她发顶轻揉的大掌。

想到方才的梦,她目光黯了下来。

之前因身负婚约,更怕离了最稳妥的那条路会过得不好,一直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二表兄才是最合适的,更不敢去探寻内心真实的想法,直到无法挽回、再没得选择的那一刹才发觉对大表兄动了心。

祖母说过,这世上能走的路都不是尽如人意的,唯有让自己一路更舒坦些,凡事不能两全,不管是要同大表兄还是二表兄执手,都有诸多困难要面对。

此刻崔寄梦才算真正领悟了这句话,如今对她而言,不也正如此?

她总得让自己好过些。

*

在兰香陪同下,崔寄梦到了马球场边上,寻到长公主殿下所在那处亭子。

除去长公主殿下,亭中还有几位年轻人,谢泠舟、谢迎鸢及王飞雁,另有两位穿着蟒纹锦袍的青年,皆是二十出头的模样,生得龙章凤姿。

鸦青色骑装、头戴麒麟金冠的是在辞春宴上远远见过一眼的二皇子。

而身着天青色锦袍的那位坐在轮椅上,面若好女,姿容昳丽,与二皇子的俊朗矜贵不同,更显慵懒清雅。

崔寄梦听说过当今圣上有位三皇子,即已故虞皇后之子,生得比女子还美,只文弱多病,常年以轮椅代步。

想来就是二皇子身侧这位。

她对着众人见礼,屈膝时,腿间的剧痛袭来,好像被撕成了两半,禁不住蹙了蹙眉,但碍于在人前,只能咬牙忍耐。

但苍白的面色摆在那儿,长公主余光看到儿子捏紧茶杯的手指关泛白,心知这小子是心疼了,又不敢当众关切,便问崔寄梦:“怎脸色这般不好,昨夜没歇好?”

一句话问得崔寄梦脸一时红一时白,声音也有些哑涩:“回殿下话,是昨夜贪睡受了寒,不碍事的。”

微哑的声音让谢泠舟心头一软,他压下眼帘,食指指腹轻压杯盖。

她把自己交付了出去,对于一个保守的女子,同未婚夫婿的兄长有了夫妻之实,事后定然要经历一番挣扎。

但凌晨时他有些事情亟待处理,不得不走开,无法在她醒来时第一时间安抚,如今在人前,她刻意同他保持距离,态度也透着不易察觉的疏远,想来也是因为心里有气,可若当众问候,她会更慌乱。

一旁的谢迎鸢听闻崔寄梦身子不适,很是遗憾:“来时我和飞雁还说想和阿梦表妹组队打马球呢。”

她好容易盼得这一日,两位表妹都是顶好的人,如今总算可以一块耍了。

崔寄梦强颜笑道:“我不会打马球,等下次学会了再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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