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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是健忘的东西, 几个月前才发生的事转眼就给忘了。

春日排山倒海的‘地动’了一次,乱糟糟的过了个夏天,各种的流言传说满天飞, 到了秋里, 菊花盛开的时候,这一切都已经远去了。

林雨柳之前提的, 叫孩子去宫里上学的事, 在今年这中秋家家宴上, 到底是提出来了。

孙家说起来是皇家,可族人也不过是在城外有个庄园。所有的族人都在其中,里面的收益养活族人是够的。也有族学可以上。若是想出来谋个一官半职,那就得自己考去。跟普通人别无二致。属于要爵位没爵位, 要官职没官职的人。要是安分的过日子,日子轻省清闲那是真的。

孙安平也摆明了, 你要是有能耐, 你不花钱就能念书上进, 那就都好好的上进。要是不上进,也不介意多几个人当猪养。

因此上,宫里的家宴是没有他们什么事的。

说到底,就两家人。一个是公主这一脉,一个是平王这一脉。

平王这一脉, 子女三人。除了孙重山, 这也还有孙秀云和孙重海吗?孙秀云当年来了长安之后,一心瞧上了大汉国第一次开科举之后的文状元,当时平王一家刚刚册封, 姑娘看上的是个状元郎,张氏就很满意, 求了孙氏说项,想要这个婚事。孙氏倒是好心劝了,说是多方面考虑考虑,可那个时候张氏以为孙氏是想把这好人选给林家没出嫁的姑娘留着,一时情绪没控制住,说孙氏,“公主,夫家的侄女是侄女,娘家的侄女也是侄女……”

把孙氏给气的,行!不是要吗?人家家里要是没娶亲没定亲,这亲事就应下来了。

然后婚事就成了。

可张氏着急忙慌的,根本就没打听清楚,这状元郎什么都好,就只一点,身体不算多好。他自己有哮喘的毛病,而他的父亲生下来就不康健,成亲之后没两月就没了,他是遗腹子。再打听就知道,他父亲好似是心疾,先天性的。这本就有一定的遗传概率,再加上本身的哮喘。刚参加了科举,身体消耗就大。完了中了状元,金榜题名,情绪亢奋。还没缓过来了,有是皇家赐婚,紧跟着没出几个月就得成亲。他家只是小有家资,准备迎娶宗室女,这是大事呀!又忙来忙去筹备这个事情,好容易把媳妇娶进门了,攒着的一股劲儿一松,再加上新婚夫妻,情浓蜜意的,这一月都没出,病倒了。

你病了你就求助呗 ,别管是宫里的御医,还是天庙的医者,医术都不是一般的普通大夫能比的。可结果了,回娘家一说,张氏先脸红。平王府在皇家并没有更多的特殊,跟公主府那边还是不能比的。进宫吧,宫里有一位不知道来历的皇后,又不认识更谈不上熟悉,去请安次次被挡回来。去公主府求助吧,想起成亲之前孙氏本就不赞成,结果非逼着对方给应下了,谁知道真被人家说着了,现在想想,她心里也不是不后悔。总觉得去了这个面子上也下不来。关键是,她当时没意识到这个病能有多厉害。年轻人,连科举都扛过来了,这身体就比一般人健壮的吧?!先请民间名医瞧瞧,慢慢调养嘛!

结果谁能知道,半年没过,人没了。孙秀云还怀着身孕呢,便守寡了。张氏能心疼死,又疼又愧,把女儿接回家里。后来孙秀云生了个闺女,取名马真如。

如今坐在张氏左右两边的,一身素淡的不是这母女二人又是谁。

按说如今也没有不许改嫁这一说,在西北本来也就不歧视改嫁,后来这十年,坤部一直在努力宣传一些理念,别说寡妇改嫁了,就是在民间和离改嫁的也有,也没见怎么着。她这种情况,改嫁找个合适的一样过日子。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些年了,一直没再嫁。宫里的宴席,除非这样的家宴,否则也不出席的。

孙重海娶的是关中世家杨家的姑娘,前朝出了个贵妃,可能心里不安稳。后来林家的宴席上,杨家和张氏认得了,然后来往上了。张氏多好糊弄呀,人家杨家家里的婆子都比她有心眼,反正张氏就知道杨家很了不得,世家大族呀!这个媳妇娶的就很顺心顺意了。别人忌讳什么杨家出了前朝贵妃之类的,可她不忌讳。家里有个前朝的公主,就是那位杨氏贵妃所出,已经百无禁忌了,还能忌讳到哪里去?

这个媳妇真真是讨到张氏的心坎上了,怎么看怎么爱,尤其是跟永安一对比,那越发的觉得小儿媳好。人家这杨氏也争气,进门就生了一儿一女。在张氏看来,这小儿媳妇简直没有叫人挑拣的地方。便是自家这闺女带着孩子住娘家,这弟媳妇也和和气气的,什么都想着这母女。

这会子坐在这里,张氏又是这些老话,拉着林雨桐不住的夸小儿媳妇:“品瑞这孩子,不是我夸,我都没见过谁家的媳妇比她强……”

那你试着当着我婆婆说说,看周氏不怼死你。

就是我婆婆不在这里,可我娘在呀,我娘也有儿媳妇的。

林雨桐就看大嫂文氏,文氏只微微摇头,然后轻笑。

张氏尤不自知,还继续道:“……晨昏定省,从不耽误。家事大大小小,拾掇的利利索索。”

永安斜眼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然后把玩着手里的橘子。橘子的皮黄中带绿,她插话进来,“如今在长安,吃橘子倒是比在燕京容易些。”

林雨桐点头,“山南的橘子,还是不如川蜀的味道好。不过就是运来更便捷些。”

张氏一听永安说话,就收了嘴角的笑意。心里气道:动不动就提燕京,就怕人忘了她是谁一样。

杨氏马上给两边斟茶打岔,“橘子味儿是不如川蜀的,但要论起核桃好吃,还是山南的核桃,我最爱吃嫩核桃,以前在娘家,满山都是野核桃,是极方便吃到嫩的。后来来了长安,吃的倒是少了,少见嫩核桃。这回山南的送橘子,我是说什么也要叫他们给我捎带嫩核桃的。这东西孩子吃了也好,我多叫人捎带了,各家都分些。孩子们念书辛苦,吃这个补脑。”

没人搭话,一瞬间有些冷场。

还是文氏接话道,“那好啊,叫人跟豆子磨了,早起混在豆浆里喝。你不知道,我家这个是个古怪的,除了正经吃饭,从不吃这点心零碎。”说着又跟林雨桐道,“回头我用核桃做些糕点,给宝珠带去,我瞧她上次吃点心吃的好。”

“她不挑,给什么都能吃的好。”说着,就满大殿的看,这小丫头又蹿哪里去了。

结果这一看,得!又缠着他爹,攀着她爹的腿跟胖猴子似得挂着,她爹把她抱起来,她又挣扎着滑下来,继续那么挂着,然后仰着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嗯!这个一脸严肃的是大舅。

咦?淡笑的是大姨丈。

哦!爱笑的是大表舅。

不过大舅看着好凶,圆姐儿肯定也想这么玩,但是她不敢。

圆姐儿是林雨权家的闺女,大名林文圆。长子林文方比圆姐儿大三岁,中了小童生的就是他。两孩子都规矩的很,姑娘小些,比宝珍还小些。看着宝珍挂在大人身上,孩子就羡慕。

林雨桐瞪眼,“宝珠,下来,成什么样子。”

这丫头蹭一下挂侧面去了,不看你不看你,不看你就发现不了我了。

林雨柳就笑,“别拘着她,你小时候家里也没拘着你,你现在不也没走大样子。”

对面的张氏怜惜的看看外孙女,如姐儿这孩子眼圈都红了。是呢,人家闺女有爹疼,只她是个没爹的!她摸了摸孩子的头,“去找你大舅玩去。你大舅就你表哥一个,也没个闺女。你跟你大舅的亲闺女是一样的。”

永安别有深意的看了张氏母女一眼,没言语。

如姐儿这孩子被催着,果然过去找孙重山了。孙重山看着跑过来的外甥女,忙问:“如姐儿,怎么了?”

如姐儿低着头,小心的看了一眼宝珠。

孙重山就笑,“找宝珠玩呀?”

宝珠“……”不想跟她玩。

于是求助爹爹,脚在她爹腿上不停的扒拉。

四爷顺手给拎起来塞给刚进来的林雨根了,“跟你小舅去玩。”

林雨根早瞧见了,这边接了外甥女,那边把侄女也拎起来,圆姐儿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有点害怕,但是不敢叫,怕小叔把她放下不带她玩。

林雨权皱眉,“你小心着些,再给摔了?长辈没个长辈的样子!”

嗦!古板!他不理他哥,叫俩孩子抱住他的胳膊,他抡起来转圈圈。

孙重山这才有点明白如姐儿的意思了,可如姐儿八岁了,不是四五岁的孩子了。他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牵她的手给送回来,“乖乖坐着,或是找妹妹们玩。”

张氏见儿子如此有些不高兴,但也没法发作。

孙安平带着皇后来的时候,就见一堆一堆的说着话,挺热闹的。

家宴,没那么些讲究。

“坐,都坐。”孙安平的手往下压了压,笑眯眯的,“又是一年中秋节,日子过的真快。”

永安深吸一口气,父皇都去了十一年了。如今没人叫自己公主,都称呼自己为世子妃。

世子妃?

呵呵!

那边平王干巴巴的接话,“儿子祝父皇和母后身体康健,咱们年年人月都团圆。”

孙安平和皇后赏脸的举杯喝了,虽没说什么话,但好歹没落了面子,他舒了一口气坐下了。

林嘉锦过去亲手给斟酒:“那小婿也说个祝酒词?”

“还小婿呢,都做祖父的人了,边去!”孙安平笑眯眯的看几个孩子,“不爱看你们,都让让,今儿看几个小的。哪个说的好,朕有赏。”

蒋世林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眼睛亮晶晶的。

林雨柳注意着儿子呢,见儿子如此忙道:“外祖父,您别惯着他们。一个个学的酸文假醋的,您越是赏,他越是走偏。”说着,看了儿子一眼,“世林,娘说的可有错?”

蒋世林瞬间垂下了头,站起身来,目不斜视,“娘说的是。”

孙氏皱眉,看了大闺女一眼,“好了,你外祖父不过是逗孩子而已,你瞧瞧你,好好的训孩子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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