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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家可恨!蒋家该死!

蒋平的视线跟儿子一碰,蒋十五慢慢的合上眼睛,蒋平的心就往下掉。

皇后在众人面前是不说话的,保持她的神秘形象。出头的便是孙氏,“如今,不讨论谁的过错,只问诸位大人,此事该怎么选?皇上不只是我父亲,还是天下人之君父,各位有何要说的?”

这话怎么说?谁敢说?

孙氏看了一圈,“既然无人敢说,那我便定了。皇上身体一直康健,寿数绵长。我的意思,长痛不如短痛!”

可这个,谁来动手?

孙氏就看林雨桐和蒋十五,“你们俩来吧!”

蒋十五不可置信的看向孙氏,这种情况,还敢叫我来?

孙氏点头,眼神温和,“当年,皇上将柳儿送去凉州,便说,看中你这个人。后来在长安定都,我也问过柳儿,柳儿也说,你是个谦谦君子,心底淳厚。你是皇上为柳儿挑选的,是柳儿点头应下的,我们夫妻将长女配婚于你……连最重要的珍宝都给了你,还有什么信不过你的。别多想,你辅助桐儿吧!”说着,就看向蒋十五还在颤抖的手,“她的手稳。”

不是不信你才不叫你拿刀,是你的手现在拿不了刀。

林雨桐看蒋十五,“姐夫,准备吧!”

她说着就进去,光线其实也还凑活,但她嚷着,“太暗了,把帐子都撩起来……”

反正是受苦受疼,今儿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吧――利益最大化嘛!

孙安平眼睫毛颤了颤,眼睛掀开一条缝隙看向小孙女。这丫头满脸寒霜,背过众人怒目而视。他咧嘴一笑,没言语,只挤眉弄眼的示意她配合。这丫头机灵,一定是看出来了。

林雨桐让开位置,叫外面能看见他,也叫他能看见外面。

这一露面,哗啦啦的跪了那么老些人。蒋平不住的磕头,以头触地,血泪横流。孙安平挣扎着摆手,“雀儿,扶你蒋叔父起来……”

蒋十五是老来子,娶了孙氏的闺女,就成了平辈。单纯的在孙氏小的时候,是以叔父称呼蒋平的。

如今,人成了这样了,关系早已变化,孙安平却把老称呼摆了出来了。

“哭个球!”他说道,“你我袍泽兄弟,从死里来去过多少回。我身陷敌营你不曾放弃,你被包围老资也敢只身犯险……咱们这情分,说的多了都是玷污!起来!死不了!”

蒋平顿时嚎啕大哭,“陛下――臣糊涂!臣糊涂!臣罪该万死!”

孙安平就叹了一声道:“……以一人之苦痛,换边关千万人之性命……何如?”

这话很多人不解其意,但蒋平却知道。当年孙安平以一把狼牙锤叩开了北戎的城门,当时北戎的国君成擒前便说过这么一句话:以一人之苦痛,换边关千万人之性命,何如?

这话说在此时,像是针对自己刚才那一句‘臣糊涂’而引发的感慨。自己说自己糊涂,是说自己这几年心中的野望。皇上便来了这么一句,像是在说,如今我能以我一人之苦痛,叫你醒悟,咱们不用牵连边关更多人的性命,这是幸事。

可往深了想,这事若是真跟皇上有关,真有皇上的算计――那又如何?

他把这么做的理由都说了,我宁愿我以这样的方式来叫醒你,也不愿意兵戎相见。

蒋平无话可说!

孙安平还是当年的孙安平,再重的伤,不坑一声。

除去衣衫,除了崭新的伤口,身上纵横交错,背后上密密麻麻,都是伤痕。

这一刻,所有人都静了。便是永安,也站在后面久久不能言语。这身上的伤痕,没有一条是因争天下而来的。这都是为了保昔年大燕朝的江山,保天下百姓太平而来的。不忿也吧,不平也罢,这一刻似乎都淡去了。

林雨桐的手很稳,刀很利索。真给割了那么些肉下来,就那么摆在边上的盘子里,好些人都不敢看,心里一阵一阵的往上倒,犯恶心呀!

再加上孙安平疼的一身汗,却看了那割下来的东西一眼,说了一句:他奶奶的,要不是有毒 ,都够炒盘下酒菜了。

这一说,人心里更是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林雨桐没言语,她没法下针给止疼,只能偷着在刀上做手脚。刀上抹了药,一能消炎止血,二能起到一定的麻醉效果。叫这个疼放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她利索的切完,而后上药,生肌去腐的药上了,而后叫蒋十五帮忙包扎。最后将一碗浓浓的汤药给灌下去,三两息时间,就睡过去了。

可以挪动吗?

当然!因着乾部,工匠技艺突飞猛进。林雨桐坐的车架都不怎么摇晃的。

可以说,这次的秋猎,轰轰烈烈而来,匆匆忙忙而过,这就结束了。

清醒的时候,孙安平叫了蒋平,“查!你亲自去查!这事背后不简单。”

蒋平应了一声,缓缓的从里面退出来。

蒋平的长子跟着蒋平到空旷的地方,“爹,这事咱们窝囊!是不是皇上……”

蒋平冷眼看过去,“你该想想,我的佩剑上怎么有的毒药。这事若是皇上算计,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咱们府里有皇上的人,还是咱们异常亲近的人。能抹药在我的佩剑上,就能悄无声息的要了我的命,要了一家子的命。可皇上没要咱们的命,他宁肯用这样的法子也不伤咱们分毫,这便已是恩典。”

不仅是恩典,这也是情分。这么些年积攒下的功劳和情分,如今彻底的抵消了。

“若是皇上早放了人呢?”

那你怎知不是后来投靠皇上的?!

愚蠢!现在纠结这些做什么?蒋家大势已去,能为皇上所用,保住蒋家现有的,便已是侥幸。你还想如何?

这话说出来,叫人有些泄气。但不得不说――是这个道理!

只是没想到,蒋家的倒是这样一种倒法!不伤你一分一毫,却叫你再也翻不了身。蒋家再有二心,便彻底了失去了西北的军心。便是如今,事一旦传过去,便已然是人心动摇,蒋家的根基已去,再折腾只有死路一条。便是皇上不杀,那些想取蒋家而代之的人,也不会给蒋家留机会。

说皇上无情吧,说不上。

说皇上讲感情吧,这话似乎也不对。

蒋平叹了一声:“皇恩浩荡!”

是啊!这便是皇权。

之前看孙安平这皇上上去的简单,以为这事真不难。现在才发现,人家不管是懒的管,真要管了,在人家手上一个回合都走不了就完蛋了。

“查!”蒋平就道,“皇上敢叫查,必然是有许多可查的地方。皇上是有心剪除蒋家,但这般突然却不会!必是有什么缘由。包括咱们家,只怕不光有皇上的人,还有别人的人。”

是!这次的事,怎么想都透着不对劲儿。

断后的人此刻是回来了,死亡的倒是没有,就是有十数人受了重伤。狼群到底是牲畜,还是怕火的,火把点起来,不敢近身。再加上叫野兽发狂的药那药效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的冲淡了。傍晚时候,山里落了一些雨,药粉被水一冲刷,这就更淡了。野兽到底是怕人的,整个儿都撤了。如今,营地尽可能的缩小,周围一圈的火点着。

连夜里,一匹马一匹马的查验过去。林雨桐守着孙安平,四爷肯定要跟着去查验的,几个孩子都集中在御帐中。

林雨柳双眼通红,一块陪着。也不叫儿子跟蒋家一块,只叫跟宝昌他们去榻上安置。

林雨桐就道:“姐,你去陪着几个孩子歇吧。为跟姐夫和几位太医在这里轮换,没事。”

林雨柳又摸了摸皇上的额头,确实没起热,才转身进去了。

大帐里除了火烧起来的噼啪声,没有别的声响。只大帐之外,隐隐传来响动声。

马匹夜里受了惊扰,低低的嘶鸣着。每匹马都有不同程度的中药迹象,但蒋平那匹马,尸首带回来查验之后,并没有比别的马所中之药更重。

蒋平就觉得,众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为何别人的马尚能控制,你一个沙场老将,一匹纵横过疆场的战马,怎么就会突然受惊了?

这不符合常理。

四爷却心道,他和桐桐的马当时真没有中药的迹象,看来孙安平这是把后续都安排妥当了。马匹看管之后,有人动过手脚了。

蒋平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除了皇上信他之外,好似所有人都不信他。

四爷主动就道:“天不亮的时候,我带着几个孩子出来转转。这是习惯!怕惊扰了别人,我们走的有些远。从昨晚的营地出发,大约能走五里路左右。带着皇上的亲卫!中途没有分开过。”

这是说,查查有没有人单独出现在那一片区域上。

毕竟嘛,药粉不可能从天而降。

可四爷说的五里路,那才多远。马匹中药那都是策马一个时辰左右的时候呢,便是他们去过也跟他们无关。况且还有证人在!

那别人呢?

禁卫军统领就道:“驱赶猎物的禁卫军,都是沿着草甸子外围绕行,根本就没踏入。人员齐整,未曾发现离队之人。”

“那会不会是早有人埋伏此处……”林雨权问道。

蒋平就先道:“说不通!若早有人埋伏其中,这药粉什么时候下的。早了不行,药粉失效。晚了也不行,晚了他走不脱……”

话没说完,孙重海在后面就接了一句,“许是对方压根就不用走脱,只等混乱起了,混杂在狩猎的人中即可。那时候正乱,多一个人谁也看不出来。等撤的时候就更乱,趁机走脱也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