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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起, 雨绵绵。

小小的村庄周围都是庄家地,秋里的庄稼也快熟了,不是玉米就是高粱, 风穿过这些庄稼, 一片片如同绿浪翻滚,那声音比浪潮还要澎湃。

夜里, 风吹窗户的声音, 雨打窗棂的声音, 还有那远远的绿浪声,衬的那红烛摇曳的微光,更加旖旎。

一夜风雨,早起并不见晴日。

四爷没睁眼先抬手摸了摸, 人还在身边,正睡的香甜。他侧身去看, 这一翻身, 身下和枕头就发出淅淅飒飒的声音。桐桐怕炕太硬了, 又没那么多褥子铺,于是就把麦秸秆找那种干净的,规整好做了一个厚垫子在下面。这个铺在炕上,再在这个垫子上面铺褥子。

软是真的软,也确实又保暖的作用。但就是一点, 不能动, 一动那秸秆就发出声响。

还有这枕头也一样,里面也是放了切碎的麦秸秆。

没有蚕沙,好歹是荞麦皮也行呀。

他自己这一年在将就, 结果桐桐这更能将就。

这不,人也醒了。

人一醒, 就过来蹭。眯着眼睛哼哼唧唧的蹭蹭这里蹭蹭那里,得耐心的等她蹭完了,才能说起床的事。

窗户只有微光透进来,证明天还没有亮透。雨打在院子里饿桐树叶子上,飒飒不住,看来今儿没有下地的可能了。他抬头把她的头发朝后捋了捋,发梢有些发黄,不是营养不良,就是没时间和精力养护。

此时腹肌上打着一直手,来回的摩挲着,没有规律可言,蹭的人有些痒痒。他摁住它,从指肚到掌心都微微有些粗糙。

“之前买的中药用完了?”他问。

没有!桐桐摇头,下巴在四爷胸口一下一下的蹭,“白天没工夫,晚上……怕不方便。”

家里只有林大牛,有个啥事手上包着药也不合适。

“今天晚上我给你包。”

“……”非包吗?“我还想得空自己做点柿子醋。”

明白了!供销社的酱油和醋她还是吃不惯。现在那醋都是直接用醋精兑水弄出来的,那酱油的瓮里到了夏天都生蛆。因此桐桐这些日子做饭,那是尽量的保持原汁原味,有点盐和五香粉就不错了。那五香粉还是自制的,找到啥大料是啥大料。

在现在而言,衣食住行那都是大事,“晚上睡前跟你包上。”

嗯!也行呢。

说着话,林雨桐就坐起身,四爷跟着就起床了,新女婿嘛,还是跟老丈人住的,起早扫院子啥的,得表现表现呀!

早起推开门,院子也扫不成。土院子湿漉漉的,桐树叶贴在地面上,非得雨停天晴不可。

林大牛起的更早,但他没一起来就发出动静吵年轻人,只在前院新盖的小厅下,搬个板凳坐着瞧瞧的编草席子呢。

“爸!”四爷出来叫了一声。

林大牛愣了一下,才点头,新女婿这么一叫,他多少有些不适应,“起了?”

啊!起了。

林大牛就放下手里的活,“赶紧洗洗去吧。”他起身把身上的草屑拍掉,就抓靠在大门口的扁担。小厅的一角,倒扣着两个铁皮桶,这是要挑水去的。

村子搬过来之后,新在这边挖了个水井。水井的位置在大队部门口,距离这里就稍微有些远了。四爷在对面住的时候打了压力井,以前这边的水都是他顺道送过来的。如今那边给了试验站,别人不方便进出,“我去!”下雨路滑,从近处取水就好。

林大牛也不抢,四爷挑了两担暂时够用了,就跟林大牛商量,“回头给咱们院子也打个压力井,方便。”

想通自来水,以现在这架势看,八十年代能通上就不错了。往后总不能天天去挑水吃?

翁婿俩把初成为一家人的尴尬瞬间抛弃了,站在院子里的草棚下,安排着哪里打井合适。

这院子是新的,院子里的桐树也是才从别处移来的小苗。不过桐树这东西特别爱长,一场雨之后似乎都能窜一截出去。小小的桐树像是胳膊粗细,中空的,一点也不解释。树叶却比常年桐树的树叶更大,一个个的举在头顶都能挡雨了。

四爷就说,“就挖在那地方,两边开成菜地,中间留个水渠,墙上掏出个拳头大的出水口就行了。”

弄井并不复杂,难的是上面那个铁疙瘩从哪弄来。

这个难不倒四爷,“那些司机跑的远,干啥的都能认识。这事您别管,回头叫人捎回来一个就行。”

林雨桐在厨房做饭,在里面问四爷,“是私下里要多批点炭吗?”

“天冷了,好些单位就批不到煤。”四爷在外面应着,“省城边上有一家农具厂,不大。老廖的大舅子在那边管后勤,上次合作过一回,问题不大。”

这边煤矿就在边上,四爷跟不少人混的很熟。别处难道弄到的煤炭,靠人情或是别的交换出几车煤确实没啥问题,再不行找周鹏生也行呀。

这人别看下放了,但他这人关系做的极广,跟林大牛是相识于微末。两人别管啥地位,都没有影响这交情。因此上,林大牛也说,“要找其他人走门路,就不如找你周叔。他这人别的不成,这些事他靠谱。”

家里多了一个人,饭桌上添了一双筷子,整个人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早起的饭简单,韭菜粉条的蒸饺,一人一碗小米粥,泡的酸黄瓜一碟,这就是早饭。比大多数人加的饭菜要奢侈许多。

吃了早饭,林大牛得去上班。但林雨桐和四爷不用,两人有几天的婚假。

下雨呢,林雨桐赶紧拿雨衣和雨鞋,这是单位发的,有两套,“年底还会发,别舍不得穿。”

成成成!我穿还不成吗?

“有保卫科,巡查的活您可别干了。在库房里打打牌消磨一天挺好的!”

知道了!肯定不去了。

如今这苞米快下来了,红薯刨开也都能吃了。农场那么大面积的地,庄稼被偷点这很正常,压根就看不住。要是往常呢,这偷盗的不是周围的人就是农场自己的职工家属,都还有个分寸,可如今不远处那电厂要开工建设了,人家连指挥部都搭建好了。还有从各处征调的工人和临时工,都陆陆续续的朝这边来。周围的人员一下子变的复杂起来。真要是把这种人逮住了,为了挣脱对方下重手怎么办?一个失手怎么办?

这不得不考虑。

兼任工会的职务就这点不好,有点啥事都得起带头作用,想躲懒都躲不成。

看来,还是要找冯所,他之前答应把林大牛调到电管站的事得提上日程了。

林大牛享受女儿的关心,嘴上应着,脸上笑着,可做工作嘛,哪里能处处由着你来。

他出门了,显然没往心里去。

四爷叫桐桐安心,“不是要做醋吗?你在家收拾收拾空缸,我去看看。”

桐桐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他没走远,直接去了派出所那边,借用电话,给农场领导的办公室打了电话,“王主任,我是想着,电厂到底是兄弟单位。那边各地的工人多,我打算在试验田这边抽调两个年轻人过去,跟咱们那边的老同志搭班子,组一个慰问组。别的帮不上忙,但热水供应,由咱们来提供,您可成吗?天越来越凉了,这工程不是短时间能完成的,明年这个时候都未必行。冬天烧点姜汤,夏天熬点绿豆汤,事不在大,暖心就行。您也知道,这电……”

明白!电这东西,往后用的多,大家少不得跟这样的单位打交道,“小金呀,这个提议好。你估摸得几个人呢?”

“两个拉水的,两个轮班烧水的,有四个人足够了。”四爷就道,“这边我叫李卫红和王海军过去……”

王海军是这位王主任的亲侄儿。

这位王主任有点明白对方的意思了,是想借着几个机会往电厂送人吧?自己为啥把侄儿放在试验田呢,一是能得些实际的好处,二是总比农场要轻松一些。农场干起活来,那跟农民是一样样的。不过是拿着工资的农民而已。这要是去电厂的话,其福利待遇好的多,抵得上在试验站得的好处,还有比在试验站更轻松。

人家提了侄儿,这是摆明了要跟自己达成利益交换。

王主任马上就接话,“林大牛是位老同志了,在工人中也很有威信。你那边打发了年轻的,那我这边就叫老林和老周过去算了。”

林大牛是给的交换,至于周鹏生,完全是卖周鹏生一个面子。

林大牛前脚才把雨衣脱下来,把蛇皮袋子披上准备出去,就被通知去一趟场部,然后被告知,等天晴了,直接带人在那边砌灶烧水去。

说实话,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轻省的活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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