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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桐紧张的朝后看, 只觉得门外雾气腾腾,根本就看不远。

她喘着气, 感觉从来都没这么累过。回过头看, 看楚教授还一副很忙的样子, 就道:“老师,有人追我,我……我……”

“你什么?”楚教授终于抬起头来,放下手中的笔,靠在破旧的椅背上看过来。

一对上楚教授的眼睛,林雨桐心里突然就涌出一种信任,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害怕!老师, 我害怕!”

多久没有‘害怕’这种情绪了。可今晚却真真实实的感觉到了。以为以自己这种年龄这种经历, 说出害怕两个字是非常艰难的事情, 可在面对楚教授的时候,她说的那么理所当然。

楚教授的表情和缓了下来, “在老师面前承认恐惧, 这不是丢人的事情。”

说完, 就站起身来, 面色也严肃了下来:“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话音一落, 他人已经出去了。紧跟着,办公室的门咣当就给关上了。她急切的想打开, 告诉楚教授那个葛水根的一些情况,可门死活都打不开。她奔向窗户,窗户打不开, 插销像是锁死了一样。隔着窗户看向外面,林雨桐却愣住了。外面月光皎洁,月晖下的欧式建筑的校园格外静谧,梧桐舒展,花坛里花儿竞相开放,好似在这办公室里面还能闻见外面的花香。一瞬间,她的心也跟着宁静了起来,这一静下来,似乎连风吹树叶和蛐蛐鸣叫的声音也听闻的见。

“哝……哝……”

林雨桐听到这种声音,扭脸去看,竟是白天的同桌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这会子贼头贼脑的用嘴发出这种含混的音朝她打招呼。见她回头看过去,这家伙就笑:“你干啥去了?被人欺负了吗?可真够孬的!”

“你怎么在这里?”刚才真没看见!

这家伙恼怒的看林雨桐:“还不是赖你。”他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考了个鸭蛋,晚上不得补课吗?人家都歇着去了,就我,点灯熬油的做题呢。”

林雨桐低头看了一眼,都是白天考题的同类型题。她顺手指出两个错误,“赶紧改吧。”

这家伙摇头:“不敢作弊,要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我会被罚的更惨。”

那我给你讲好了。

她先示意李奶奶带着李爷爷在一边的椅子上先坐,然后坐到这家伙的对面,给他讲题。然后举一反三的再出了两道同类型的题,这家伙一次性做对了。

“嗯!友爱同学,互帮互助,这才是学生操守的典范。”

身后猛的传来这么一句,林雨桐马上回过头去,楚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您还好吗?”她问着,就上下打量他,见也看不出什么,才松了一口气。可紧跟着,她又愣了一下。此时,在门边站着两个战战兢兢的学生。一男一女,身上脏兮兮的,满是尘土的样子。而且这两个人林雨桐有印象的,不就是在山上出事的那两个吗?那天晚上她从山上下来的有点晚了,这两个就坐在公交车的最后面,当时的神情看上去就有些茫然。再之后就没再见过他们,随后就有赵基石带着人上山,发现了他们的尸体。之前他就怀疑这两个是被葛水根弄去了,葛水根也没否认过。她以为这两个人早就不在了,却没想到……没想到被楚教授给带回来了。

可带回来的这人吧,咋看着比之前还傻了。

她能想到的便是魂力受损了。

“老师,他们是……”林雨桐指着两‘人’,“他们是在哪里被找到的?”

楚教授看了两‘人’一眼,却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先问林雨桐:“你怎么招惹上那个的?”

是问葛水根吗?

林雨桐没瞒着,一五一十的都说了:“……他先用钱诱惑我为他办事,我没上当……后来又发现他挑动有些‘人’的恶念……”又说了去烂尾小区遇到的女鬼,还有那时候好似成了另外一个人的经历。

楚教授就皱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太莽撞了!你能逃出来,不是他放了你。而是你是被你心底的善念给救了。”说着,就看向坐在板凳上的李爷爷和李奶奶,“当然了,你这善念有时候也很麻烦。”

比如这俩。

李奶奶看着楚教授:“请问……请问……您是楚源楚教授吗?”

嗯?

林雨桐都不知道楚教授的名字的,李奶奶是怎么知道的?

那边李奶奶却拉着李爷爷去,噗通跪在楚教授的身前:“楚教授,我父亲当年是您的学生。我还小的时候,我父亲就带我去看您……以前,您的衣冠冢是在西郊的。解放后,您的学生里有两个都是领导了,他们找了有关部门,追认您为烈士,将您的衣冠冢安置在烈士陵园。我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每年都带着我们去。我父亲去世的时候还叮嘱我,说给他上坟不上坟都不要紧,千万记着,每年一定要去给您扫墓祭奠。我家里还有一张老照片,是父亲一班同学跟您的合影……”

楚教授先是怔愣,继而是怅然,才问说:“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叫周时艰。”李奶奶说着就期盼的看楚教授,“我叫周慧。”

林雨桐都不知道李奶奶叫周慧。

楚教授只一沉吟便想起来了:“是时艰呀。你父亲是一个老实人。”

李奶奶就低头,应了一声‘是’:“就是太老实了。”

学生的闺女都成了老太太了,林雨桐都有些替楚教授难受。

“那就留下吧。”楚教授有些小嫌弃的样子,“这把年纪了,执念还不消,别的不需要学,但却得学学怎么修身养性了。”

然后叫缩在一角做鹌鹑状的同桌同学:“李自强,带你这四个同学下去安置。叫给腾出两个男铺位,两个女铺位。”

李自强瞬间站直溜了,“好的!老师!”

然后朝四个喊:“跟我来。”

李奶奶只觉得浑身不由自主的,就跟着那个穿着很古老的年轻‘人’动了起来,其他三个浑浑噩噩的,感受什么的,她也不知道。这会子还有很多话想要叮嘱桐桐,但却真就说不出话来了。

林雨桐摆手:“李奶奶安心,李叔和孩子都没事,房子那边天亮我们就去交易,小海那边的事我会注意的,您只管在这里呆着……”

话没完,那边人已经消失了。

她讪讪的看楚教授:“老人放不下儿孙。”

“那是没活明白。”楚教授说的很直白,就差点说‘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这样的话了。

林雨桐:“……”所以,您这是要教她怎么看明白吗?

楚教授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坐回去翻看他的教案,然后一边翻一边说林雨桐:“学生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是你该做的。没有自保能力,也不要去干愚蠢的事。那个追你们的叫什么来着……他不敢招惹你。以后他更不敢招惹别人!”

说的好像弄死葛水根跟碾死一只蚂蚁。但是,为什么不彻底除掉他呢?

“你以为我能安稳的在这里是因为什么?”楚教授瞪眼,“你是想叫我造反吗?”

这么一问,林雨桐明白了:澧都没有拿葛水根如何,那是因为葛水根干的事情都是在条条框框之内的。比如,这两个学生,不算是好人。比如今儿晚上对李爷爷和李奶奶出手,那先是李爷爷伤了活人,他是有错在先的。

澧都的律法,可不像是人间那么具体,各种的条条框框给你限制了。谁是活罪难逃,谁该是死不足惜,没有这么明显的界限的话,那么除恶便是善。

葛水根坚守这个底线,今晚便是追上自己,相信他也不会拿自己如何的。他要的只是带走李爷爷,甚至对李奶奶,他都不会如何。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就明白了楚教授的顾虑。这么一个存在,澧都都不管,楚教授管了,这叫什么,这叫越俎代庖。其实一定程度上,楚教授和澧都像是有某种默契一般。

像是明白林雨桐的想法,楚教授对此也毫不忌讳,直言就道:“……死的多生的少,从战争年代一直滞留下来的阴魂数量多的你想像不到……管理不过来,滞留太多便会怨气冲天。像我这样的默许存在的还有很多……”

“这便是蛇吞鼠。”以散落的民间力量管辖地方,至少比官方好用。

楚教授挑眉:“我更喜欢将这种行为说成‘以虎驱狼’。”

意思差不多啦。

她跳过用词不当这一茬,问说:“将来……您会转正吗?”比如做个当地的城隍老爷之类的。

楚教授一脸无语的样子,一副懒的跟你说的姿态:“这些……你觉得是你现在该打听的吗?”他朝外看了一眼,“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好好休息,明天好好学习。去吧!”

一声‘去吧’才完,耳边是叮铃铃的闹钟声,林雨桐蹭一下坐起来,人还在床上。

那这昨晚的究竟是梦,还是别的……比如说魂魄离体?

怎么会这样呢?

是因为见了楚教授以后才有的变化呢,还是早前就有了?

她心里警惕着是不是这就是白衣所说的变化,可心里却又否认了。因为在这之前,她在烂尾别墅区,就真跟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她摸出电话,给四爷打过去,以最快的语速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自己问了,自己又给了自己答案,“……我认为不是,这种状态早前就有的。”

四爷却反问:“那你怎么能确定在烂尾楼里,你不是遭遇了幻觉。”

如果早前的只是一种幻像,那么这次却真真属于生魂离体,这就跟之前有了本质区别。

这么一问,倒是把林雨桐给问住了。她确实是什么也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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