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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房三爷坐在椅子上似乎有些不安,他生的最为普通,人也木讷一些,全不似金匡和吴姨娘,倒是孙氏长的还算好,生的琳姐儿也随了娘,端是好相貌。倒是三房的儿子按说虚岁也都十三了,跟琪哥儿是同一年的,琪哥儿生在年头,琅哥儿生在年尾。一般大的年岁,可琅哥儿愣是比琪哥儿矮了一头,瞧着似有弱症一般,都不及璇姐儿高壮。到了小大人的年纪了,却只依偎在他娘的身边汲取温暖。

不光是林雨桐打量着一家子,就是金匡这会子眯着眼,也在打量着一家子。

回老家,这是一句话的事吗?

从京里往老家走去,得一路往北走,不耽搁的话,也得月余。如今北边怕是已经落雪了。越是往北天越冷。这一家子,妇孺占了大半。男丁可用的……原先还有老四,如今老四也躺下了。老三是个连京郊都少去的人。能用的就孙辈了。瑞哥儿是个风吹就倒的,也只有琨哥儿能用。他看看这孩子身上沾染的土……心里就有了决断。

但他是一句也没言语,闭眼,等着天亮。

更深露重,哪里能睡的安稳。天才蒙蒙亮,外面似乎就嘈杂了起来。

府门并没有关闭,只是这个院落的大门昨晚是关了的。等到大门被敲响,一家子被惊醒,璇姐儿吓得往林雨桐怀里钻,琨哥儿看了祖父一眼,起身就开门了。

正堂里有女眷,没叫人冲撞打搅,琨哥儿将人留在外面了,“请差爷稍等,这就动身。”

再进去的时候,一家子已经起来了。金匡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等儿孙们跪下了,他才带着一家老小,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起来之后,朝最后看:“老四媳妇,你上前来。”

林雨桐愣了一下,怎么倒是把自己拎到前面了。

不过如今不是推脱的时候,她走过去,金匡就道:“将祖宗牌位收了吧。”

牌位收了也没没东西包呀。

林雨桐伸手,一把将挂着的帐幔给扯下来,然后叠成包袱的形状铺在地上,啥话也没说,伸手就拿牌位。牌位一入手,她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就不动声色的将牌位放包‘包袱’,一尊一尊的请下来,放好,然后包袱四角打折,当着站在外面的差役的面,背在了身上。

这个……谁也没多想。毕竟林雨桐习武,嫁进来除了怀孩子生孩子的那几年,这些年从来没落下过。

珅哥儿伸手:“娘,我来背吧。”

这孩子,你知道这些牌位的分量吗?你背的动,但是能不动声色吗?这里一定藏着东西的。

林雨桐拦了,伸手把另一边的帐幔也给扯下来,折成床单的大小,“你跟你哥将你爹用这个抬着吧……”

也许出了城门就有马车呢?

金家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踏出了府门。

吴姨娘扶着老太太,三爷扶着金匡。大太太扶着大老爷,姚氏扶着瑞哥儿,文氏姑侄两相互搀扶着,孙氏一手拉着闺女一手扯着儿子,白氏跟璇姐儿相互搀扶着,琨哥儿珅哥儿抬着四爷,林雨桐和琪哥儿跟在边上,随时准备换手。

这个时候,比天蒙蒙亮还早,城门开没开还是个问题。

本来想着会有人来送一送,可谁能想到这么早就被赶出来了?这要是没有小人在后面作祟才怪了。这世道就是这样,落魄了被人踩几脚,也不过是常事而已。

出了大门,门口停着几辆马车,车上还带着一股子令人作呕的味道。不用问,这应该是拉牲口的车。有差役就站在边上,“上头好心,将你们送到城外!”

哪里是好心?分明就是怕一家子走不快,磨蹭的时间长了,那些相好的有瓜葛的人家再过来送。

可这车坐吗?

当然坐了。拉牲口的又怎么了?人不受罪才是最实在的。

林雨桐面不改色的叫两孩子将人抬到车上,“走吧,都上车。”

先出城吧!虽说走的早,但真的交好的人家,要是有心,快马一个时辰也就追上了。若是无心,何必为难人呢。早走早好,省的人多了看来看去也麻烦。

一个个以往都是金尊玉贵的,四房上了马车了,老太爷啥话也没说上去了。剩下的人不管再怎么难以忍受,也都坐了上去。三辆车,挤了挤二十口子,朝城门而去。

驾车的不是啥好玩意,车不慢,差点没将人给颠下去。到城门口的时候,除了值岗的,一个人也没有。驾车的扔了个牌子,那边立马开门,三辆马车出去,过了繁华的外城好一段,确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这才停下来,“就到这里吧,一路好走。”

此时,天才蒙蒙亮了,路上有往城里赶的人。

四爷是醒着的,他跟琨哥儿指了指路上,“不拘是什么车,拦住高价买。”

可钱就得动用昨晚搜罗来的。

四爷秒懂,替他解释来处,“找你娘去,我身上原本是带着荷包的。换了衣服,你娘收着了。”

是了!一抄家他就挣扎着要出去找许时忠,结果都急着摁着他了,却没注意到有没有搜过他的身。

林雨桐正要拿些散碎银子出来,却听见身后马蹄响起,远处尘土飞扬。

到了跟前,才发现是两队人马。

一队是许家的,是英姐儿打发了人来,带了三辆马车,顺带了一个大夫。那大夫就是昨儿去家里的大夫,这会子哭丧着脸,“再要赶小的走,惹的小姐不快,都督就真要了小的命了。”说着,就对着金匡磕头,“您老大人大量,小的给您磕头了。”

之前是作态,现在人家做到这份上,正好留下。

英姐儿那孩子有心了,叫大夫带了半车的药材,还有配好的成药,都是大房父子常用的。又拿了最好的金疮药,内服外敷的都有,是给四爷的。

另外还给了一个匣子,不用想也知道,必是银票和一些零碎的现银。

另一队是李诚他们,都是过来跟四爷作别的,拢共有五个人,一人一辆马车,马车上什么都准备的齐全,被褥衣物,一人又塞了一个荷包过来。李诚单拿了一个玉佩给四爷,“你知道怎么用的。”

四爷一股脑都收了,这个时候的恩情,且得记住。

林雨桐代替四爷行礼,几个孩子跟着磕头。

李诚又道:“……你们往前走,前面的镇上,有商队等着。他们一直走的是北边的商队,你们跟着他们,很安全。”

所有的问题这就解决了。

许家的车夫肯定是有问题的,八成是许时忠的眼睛。可跟着还得跟着,是许时忠的人不怕,他不会杀人。盯着也有被盯着的好处,省的他在背后又疑神疑鬼。

一共八辆马车,怎么也够了。跟这边作别,一个时辰就赶到了下个镇点上。

却没想到,除了商队,等着的还有金家的一些下人。当然不会是全部,不过是几个护院和管家连同保护女眷的几个粗使嬷嬷,这管家跟四爷道:“二公子说,请四爷放心,家里的下人都安顿在王府的庄子上了,不会出纰漏。”

凡是伺候过太太奶奶姑娘的,没被送过来的,都被严格的控制了,等闲连小院也出不去。若是忠心还罢了,要是那耐不住,生了旁的心思的,那也不过是一碗哑药的事。

这般缜密细致的安排……等马车里只剩下林雨桐和四爷带着两小的时候,她在四爷的手心写字问他,他回了三个字:护过他。

那就不问了。

自打金家的下人送回来,车夫就不跟着走了,这些护院哪个不会赶车?不过许家的还是有一个跟着的,据说是给那位大夫驾车的。等把金家人安全送到,他还要带着大夫回京。

金家人也不管,随意便是。

之前安排的那个结巴,琨哥儿跟商队打了招呼,也就夹在商队里,默默的跟着。

每辆车外面,都有两个车夫一个嬷嬷,坐在车辕上,护的也算是周全。

到了晚上打尖的时候,一家子被聚在一起吃饭,随后才分房间。

饭粗糙但却干净,饭吃完了,管家带着下人在外面等着,金匡招手叫林雨桐:“老四家的……”

林雨桐背着牌位一天都没放,如今递过去,却发现金匡摆手:“你收着就好。”说着,将白天收到的匣子推到林雨桐跟前,“我们上了年纪了,精力大不如前了。大太太得照看……”说着,忧心的看了一眼气色更差的大儿子,跟林雨桐道,“能分忧的也只有你了。”

路上照看?

可到家了不还得大房管家吗?她不想沾这个手,只开了匣子,从里面抓了两把碎银子,“不够我再跟您拿,有这些,估摸着够路上开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