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琨哥儿最近就在白氏的隔壁住,为了方便,还专门准备了个报警的铃铛。白氏只要拉绳,琨哥儿那边的铃铛就响了。他还怕一个铃铛的声音太小,那边是一串的铜铃铛。结果琨哥儿事先都不知道,可见这发动了,白氏压根就没想要求助。

林雨桐过去看,宫口只开了一点,但身下却湿的不少。这羊水破了,且流了这么多,宫口迟迟不开,再耽搁下去,特别危险。

这白氏怎么主意这么正呢!

她赶紧叫金双,“你们在后厨烧着水吧……这里不用管。”

林雨桐在里面给做助产,外面已经嘈杂了起来。金家的下一辈的第一人,金匡都叫金守家过来听着信儿。老太太,徐氏,姚氏,孙氏,连氏,曲氏,就连一直没出门的小徐氏,也在最后赶来了。都在外面站着。

老太太一连声的道:“接生婆马上就来了……马上就来了……”

不等接生婆来,白氏疼的终是喊出声了。孩子冒出头来,头发乌油油的,等身下一松,还没醒过神来,就听到一声婴孩的啼哭声。

林雨桐将孩子赶紧保住,叫白氏看:“是个姑娘,咱家的大姐儿。”

白氏只扫了孩子一眼,紧跟着便转头,闭上了眼睛,“……抱走吧!我就不看了……”

琨哥儿就跟着门帘子站着呢,这会子听了这话,真就冷了透彻。他没问白氏,只急着问说:“娘,孩子好着没?”

九个月了!也不算是早产。掂量着,六斤重呢。

浑身摸了一遍,健康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

林雨桐抱着孩子,说琨哥儿:“报喜去吧!叫婆子抬了水进来,我给孩子清洗……”

至于说白氏,叫婆子帮着收拾就行了。

白氏没看孩子一眼,林雨桐走的时候也没看白氏一眼,将孩子包好,直接给抱出去了。

这么些人,见林雨桐把孩子抱出来了,都愣住了。

这是……

都知道琨哥儿两口子闹的不好,但也没想到不好到这份上。在大家看,林雨桐这婆婆不错了,怎么媳妇刚生了孩子,就把孩子给抱走了。

林雨桐拦住要问话的徐氏,而是看向小徐氏,“大嫂,如您所愿了。”

什么?

林雨桐抱着孩子转身往正屋去,“琨哥儿的和离书都写好了,这是白氏听了你的话,要求的。我们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这就把白氏带走吧!”

徐氏愕然的看向小徐氏,“你……你干什么了?”

小徐氏脸上有了些慌乱,“两孩子过不到一处……”

徐氏一巴掌拍在小徐氏的脸上,“你嫁给我儿子了……从此以后,你就是金家的人。你要是想着念着徐家……今儿也叫老大写了和离书,放你归家吧!我金家要不起你这样的媳妇。”

小徐氏捂着脸,始终都没有说话。

琨哥儿站在台阶上,冷冷的看着。

徐氏看着孙子的表情,泪一瞬间就下来了,嘴里念叨着什么,然后扶着吴姨娘的手,几乎是脚步踉跄的去了。

她这一走,孙氏就朝连氏和曲氏摆手,这是四房和大房的事,别掺和了。白氏是个糊涂的,本该是上上等的日子不过,非听徐家的话。这大嫂子也是吃错了药了,她徐家的养女她过问过问本没错,可你挑拨的两孩子没法一块过日子,这就很过分了。这是要跟四房结仇了!

小徐氏深吸了两口气才平复了心情,就她跟姚氏,她也没法带着白氏走。

本想进去看看白氏,问她一声,怎么能把自己给说出去。可看着冷冷的,眼里像是淬了冰的琨哥儿,到底是不敢过去。她脚步一转,一步一步走远了。

姚氏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赶紧去找瑞哥儿商量去了。婆婆做出这样的事,这叫以后大房和四房可怎么相处?

瑞哥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母亲让白氏跟二少爷和离。”姚氏都快哭了,“孩子刚生下来,这就没娘了。母亲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没个缘由,好端端的,这四叔那边,还不得恨死咱们。你和公公的身体,要不是四叔四婶,能好吗?这是恩将仇报呀!以后,公公还要教书育人,将来相公你,也要有个交际,会个朋友。可这事说出去,她不经讲究呀!别说你了,我这一路走来,都觉得脸上烫的慌。”

瑞哥儿深吸一口气,“你守着母亲,不要让她出屋子了。我去见见父亲。”

大房父子怎么说的,林雨桐和四爷也不知道。这会子四爷在教琨哥儿抱孩子。这孩子红彤彤的,长一长,也是白皮肤。眼睛还没睁开,看不出别的。爹妈的长相不丑,孩子也丑不到哪里去。

琪哥儿和璇姐儿凑在边上,探着头看,想抱但是不敢伸手。

正说着话呢,金守家在外面求见,交给四爷一张纸,是金匡手书的,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绥’字。

绥?

是给这个孩子取的名字吧。

这个字,一边是绳索,一边是稳妥。这是有所依靠,稳当平安的意思。当然,也有安抚的意思在里面。

没了母亲,对孩子来说,终是少了些什么的。

四爷却点头:“就叫绥。绥姐儿!”

于是,不能再璇姐儿璇姐儿的叫了,差了辈分了。家里管大姑娘们都改口叫璇姑娘,琳姑娘。

新生的孩子得了名字,这边正欢喜呢。文岚儿在外面管着事,这会子安排给族里送红鸡蛋,给家里的下人发赏钱,又怎么置办席面准备迎接贺喜的人,正忙的着呢,金双过来低声道:“岚姑娘,大少奶奶要走。拦都拦不住!这会子撑着把衣服都换好了,炕上放着包袱,这是早前就收拾好的。”

才生了孩子,不要命了。

文岚儿疾步过去,果然就见白氏苍白着脸靠在炕便,手里拎着包袱,许是没劲儿,这会子包袱也拎不起来,只闭着眼靠在那里喘气。她摆手叫金双出去,自己走了进去,也在炕沿上坐了。

白氏睁眼看了一眼她,然后又闭上眼来问说:“别劝我!谁劝也没用。”

文岚儿见她头发还在脸上贴着,一身的狼狈,就伸手,想给她把头发从脸上扒开,白氏不由的躲了一下,十分的戒备。文岚儿手停在空里,“别怕,我帮你打理打理。”

白氏没再动,文岚儿的手轻盈的从她脸上拂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鼻子一酸,眼泪还是下来了。

文岚儿低声道:“我再叫你一声嫂子,可好?”

白氏苦笑了一声,扭着连还是没说话。

文岚儿也没等她说话的意思,看着她就道:“嫂子,你知道我为何敢继续这个婚事吗?”

白氏看她,“你喜欢孩子她三叔……”

文岚儿点头,没否认这个说法,“嗯……他叫我觉得安宁……他在,我就觉得天晴着有天晴着的好,下雨了就有下雨的好……天天心里都满的,这种感觉,踏踏实实的,心都有了着落了。大嫂,你的心安宁吗?”

白氏抿嘴,没有言语。她想,曾经的时候,也曾经安宁过的吧。金家如果没有这场变故,她也会在侯府里,这么安宁的过一辈子。

文岚儿看着她,不等她说话,就又问:“那你知道,家里为什么又愿意我们的婚事了吗?”

白氏知道文氏的事,她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可文岚儿却道:“你以为的都不是。我……姑姑她没那么大的能耐,能叫公公婆婆退让。你在这家里说起来也做了一年多的媳妇了,可是……你了解公公婆婆吗?你知道他们的底线在哪吗?”

白氏看文岚儿,仿佛在说:“你知道?”

“我知道!”文岚儿肯定的点头,“他们的底线是家人,是他们的孩子……嫂子心里但凡有二哥,婆婆不会看着事情发现到这个地步的。同样的道理,是因为我心里有三哥,所以,婆婆愿意为了我,承担许多原本不需要金家去承担的麻烦。懂了吗?他们重情义!可不是什么劳什子利益。他们愿意重提婚事,而我应承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为从他们对嫂子你的态度上,看到了我将来要过的日子是什么样儿的。没有娘家不可怕,他们就是后盾。如果有危险了,他们会挡在前面。如果惶恐害怕了,回家来,他们的羽翼下总有咱们的安身之所。犯错了不怕,他们能包容咱们……哪怕再生气,也能将咱们的生活照顾的妥妥当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默默的看着,越看,我心里越是坚定。我告诉我自己,我一定不能把好好的日子过成你这样。我一脚踏进家里的大门,不管成亲不成亲,我就是这个家里的人,我凡事为这个家想,我要加倍的把三哥放在心上……因为我知道,在这个家里,所有的真心都不会被辜负……就算有一天,三哥不喜欢我了,但我也知道,我不用怕失去丈夫的宠爱,这里家里只要我不走,就永远有我的地方。谁也不能欺负!嫂子,外面风风雨雨,哪里有家里安逸。你也知道我的……我不是文家亲生的……知道这个的时候,我心里有多少怨恨你知道吗?恨我的亲生母亲,为什么要扔下我。文家对我很好,可我总觉得爹和娘喜欢姐姐多过喜欢我……我就想,我要是有亲娘,她能给我的总会不一样一些吧……可是,她还是弃我而去了。你知道我心里的滋味吗?嫂子,你真的也要舍下亲生的孩子?要换了别人,我还能理解……可是这人却是你……你也打小就失去了父母。失去了母亲庇护的孩子会如何……我想,这滋味你比谁都清楚……那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做?”

白氏惨然一笑,“你打小千金小姐一般的长大,当然了,这样的身份,都算是辱没了你。可我不一样呀!我打小就寄人篱下,徐家的养女十多个。你看见大太太身边的丫头了吗?我七八岁上,过的就是那几个丫头的日子……我想得到什么,想要什么,就得去争取。给你的,你就得接着……要是不听话,你知道会怎样吗?我去徐家的时候,身边是有个乳母和两个丫头跟着的!十岁那边,我有了独立的住处,人家也该是称呼我为小姐,然后我就真以为我是小姐了,跟徐家的三姑娘抢一件首饰的,被三姑娘打破了头,可我却被罚了……姑娘了犯了错的,当然是下人的错……于是,乳母被杖责了四十……随后高烧不退,没多久就死了……那时候心里种下害怕的种子,我知道,要是不听话,那就是要死人的。慢慢的,我听话了。我懂得谦让,懂得在外面不夺了徐家姑娘的风头……义父义母说,得要挣出头脸来,要不然就没有用处了……没有用处的都随便给发嫁了……我便奔着才名去了……赏花会品画会,京城权贵里的那些花活,我都参与过……长不了脸回头两个丫头就得挨打……我就熬呀熬呀……终于熬出头了,徐家的大姑奶奶竟然相中了我,你知道吗?这对我来说,是多大的救赎。我以为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可临出嫁的时候出事了……我的丫头‘偷’小厮,还在我的卧室里干那事,被人给拿住了……徐家处理的很好,没有任何消息露出来。两个丫头也被留在了徐家……没有因为这事影响我的婚事……我感激不尽……我发誓,我出嫁了我要拿徐家的父母当亲生的父母,我要拿嫁到金家的大姑奶奶当亲娘……我是这么做的,我一直是这么做的……可是,她叫我过去一趟……我去了,她却威胁我……话不是威胁的话,但意思就是威胁的意思……她说,我跟二少爷一定不会有情……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当年那事……徐家说是丫头犯了错,那就是丫头犯了错。那要是说我错了,说是我这个当主子的不检点,是我这个当主子的在出事之后拉了丫头当挡箭牌……岚姑娘,你觉得……这话要是传到金家,会如何?我还有什么好日子可过?不光我没好日子过,便是二少爷的脸皮也得被撕下来,他还有什么脸面,在这个世上交朋会友。还有孩子……一个人尽可夫的娘,孩子会如何?与其这般,倒不如我做个可富贵不可患难的女人……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