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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刺客,已经清楚地瞧见勉强站立在顶端的少女,他毫不犹豫地攀援而上,一手抽出背上长刀,再进一丈,便能轻松砍断她的脚腕。

半丈、三尺……近了,更近了,他突觉不对。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扶着树干,根本没有片刻之前被发现的慌乱,她抬起眼看着他,眼中一片淡然。

这不是深陷险地之人该有的眼神,刺客心中警铃大作,要跳下树却以来不及,脚下的同伴不知异样,正朝这边奋力攀来。

少女的手离开树干,放至嘴边,她轻轻舔了一口指尖,那上面似乎——是鲜血。

下一刻,一阵狂风漫卷而起,刮着树木左摇右晃,枝叶摩擦哗啦作响,休憩的鸟雀纷纷惊动飞出,叶片擦刮而过,竟有些许锋利,所有人在风中几乎睁不开眼,只能牢牢攀附住树木,不让自己从空中掉下。

这阵诡异的风很快停息,刺客们睁开眼,惊讶地发现,女孩不见了。

“她逃不远,快……”

话未说完,开口的刺客闷哼一声,一头从树上栽了下来,压断数条树枝后,一声闷响坠地,再无了声息。

紧接着,黑色的身影纷纷而下,如瓜熟坠地般,树上接二连三掉落数人,没有一人再能站起来。

林中重归寂静,属于早晨的清凉雾气在其中流淌,树下倒伏着的人身上黑衣已经破碎不堪,露出里面同样满是伤口的肌肤,血静静流出,渗进长了嫩草的土壤之中。

一些沾了血迹的叶片散乱在草丛中,没有人会怀疑一片树叶的柔软,正如没有人知道,当它们乘着饱含杀意的疾风在空中飞旋,曾经柔嫩易碎的边缘,会变得多么锋利,多么致命。

同一时刻,小方山的另一处,满是嫩草的北山坡上,也无故旋起了一阵狂风。

待这阵夹杂了露水与草叶的风散尽,山坡上凭空出现了个女孩,她正微喘着打量四周——

正团团围上来的黑衣人。

为首的正是梅七,那双血色双眸在天光微露的黎明时分,仍是那么显眼。看着被包围住的女孩,他俊秀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可称狰狞。

“在变什么戏法呢?小姑娘,”他温柔地说,“山上全是我们的人,无论你逃到哪处,都会被捉住。”

“以山为阵,是很不错。这么大的手笔,简直就是昆仑护山大阵的缩小版。定不是一日之内能够完成,也并非你这样的小孩能布置的。是你师父早早为你设下的吗?防着有这么一天,可以让你东逃西窜,争取些活命的时间?”

他的眼中满是快意:“你可知道你师父现下在何处?他可能永远不能再回来见你了哦。”

清清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冷冷地说:“是吗?”

伴随着这句问话落下,一阵隆隆的沉闷雷声响起,由远而近,逐渐放大。

天边陡然显出一道金光,那是初升的朝阳,在沉寂了一夜后再次攀上山脉,刺破云层,发出灼灼光芒。周围的刺客惊讶地发现,这奇怪的雷声并非来自天边,更像是来自于脚下。

不过转瞬之间,长满了柔嫩春草的山坡剧烈震动了起来,平整的土地如波浪般翻涌,无数碎石土块炸开,露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黝黑沟壑,刺客们纷纷跃开四散,稍有犹豫,便卷进泥土的洪流之中。

飞沙走石中,少女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

下一刻,她出现在小方山山腰,长满青苔的涧池边。

这处涧池她捉过鱼、凫过水,它的水源来自于山体内暗河,它连同着整座偌大的青屏山。去年夏天,玄虚子带着一个少年,从暗河山洞中穿过,回到了小霜观。

而今天,她要背着同样昏睡不醒的少年,踏上同样暗无天光的路途。

不同的是,此去前路未卜,毫无定数。

突如其来的响动自然引起了在此处徘徊搜寻的黑衣人注意,他们从密林中现身,迅速扑向站在涧边的少女,紧接着,他们看见——

少女抬起手,池中哗然炸开一道道水流,直直砸向他们,这水流冰冷刺骨,力道极大,人被拍得头晕眼花。

率先回过神来的人还想再扑,却发现那少女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跃入深深的涧水之中。

冰冷涧水灌入耳鼻,清清一手拽住裴远时,一手奋力划水,往水下潜去,二月中虽然逐渐转暖,但远远不到能自由在溪水中凫水的地步,只消片刻,她便感觉四肢僵硬,动作吃力了。

要快一些,再快一些,游到洞穴中,那里的水温反而比外界高出不少,完全可以容人,在游进去之前……

清清沉到水底,又一次咬破了手指,将手往池底青石上用力按下。

四周再次剧烈抖动了起来。水中弥漫起尘土,数块巨石纷纷滚下,砸伤了好几个正欲跳入水中追捕的刺客,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过后——

这处山坡塌陷了,巨石堵住原本洞穴所在的位置,仍有水流蜿蜒而出,但再也寻不得进入其中的方法。

在塌陷之前,少女早已如游鱼一般,在岩洞中穿梭而去,远远躲过了这场异变。

水温逐渐升高,先前的僵硬不适得到了极大的缓解,清清水性极佳,以她的气息加上内里,再潜半刻钟也毫无问题,但是——

身边的人突然呛了一口水,一连串的气泡从口鼻之中涌出,她心中一惊,虽然她对他事先施加了避水符,但这符咒在昏迷不醒,无法行动的人身上,效果似乎是折半的。

没有作任何犹豫,在带着他再次浮上水面之前,少女一把拉过他的手臂,于看不见的黑暗水下,寻到少年的嘴唇,而后狠狠地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