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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乌勒吉村,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哈日娜。

她正在网吧里化妆,擡起眼看我,冷哼一声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不回来谁给你建大房子啊!”我说:“走,带我村里转悠转悠,我请你吃饭。”

她一扭身,对着老板说:“我姐回来了,我下午要出去!”

老板是她大伯,一瞪眼:“你哪来个姐?”

“要你管!”

我们掀开棉帘走出去,程厦站在外面等我。

他刚吐了三回,用矿泉水漱口,站在那里气息奄奄的,但还是跟小葱一样水灵俊秀。

我说:“这是哈日娜,我的小翻译,这是我们建筑师。”

哈日娜小小的惊叫一声,捂住了自己没化好的那只眼睛,一溜烟的跑回屋里去。

程厦很茫然,问我:“她怎么了?”

我回去的时候,心里就有一个很模糊的方案。

其实从根本上,就不是乌勒吉村和蛟龙村的矛盾。

而是乡村建筑本身的沉疴旧疾。

乌勒吉村房子太旧了,既不保暖也不抗风,屋前屋后道路泥泞,掺着牛羊的粪便,走路太痛苦了。

你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外人的村民住新房,那不现实了。

而县里又没有钱,不可能真的拿出预算来把整个村子翻修一遍,这就是死结。

但是,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从另外一个方向去解决问题。

“哈日娜说,他们最头痛的,就是冬天保暖的问题,煤炭什么的不够烧,人倒是挺一挺就能过去,但是每年都会冻死一批牲口。”我在公司汇报时说:“如果我们保证,能帮他们把这个问题解决掉,他们一定会有所让步。”

“那还是要多花预算,而且这样他们就能跟蛟龙村的人和谐相处了吗?我看未必。”有人反对。

“我会跟他们说,要么,我们就去别处建村,他们继续冷下去。”我说:“他们零下最低温度达到三十七度,这是关于生存的事情。”

接下来,就是这个方案怎么出。

这个项目的设计师水平不够,而我们也没有预算去找更高级的设计师出图纸,而停工一天,就损失一天的钱。

而我必须得尽快拿出图纸去跟村民交涉。

“我不是最好的设计师,但我一定是你最好的选择。”程厦听完,这样对我说。

我原本只是跟他抱怨,但是他立刻起来收拾东西,等我回过神来,我们俩已经站在了机场。

春暖花开,雪水融化,村里的土路格外泥泞,一脚下去半天拔不出来,程厦脸色惨白,走几步,我和哈日娜就得等他吐一会。

哈日娜开始还一直小声问我:“姐,你这个领导是不是当明星啊?”

后来直接一脸鄙视:“中看不中用!找男人不能找这样式的。”

程厦道:“不是,我感觉好像整个脚踩进牛粪里……呕——”

我们把全村每一个房子都参观完,天色已经晚了,我本来想带他去县里住宾馆也来不及了,只能住在工地的板房里。

这里一不保暖,二不防盗,除了有两块板子挡风,跟躺在野地里睡觉没什么两样。

程厦也特别争气的立刻发烧了。

我铺了四层的被子,还塞了热水袋,借了三个小太阳对着他烤。

他脸通红,只探出一个头来,像只傻乎乎的鹅。

“我好没用啊!”他发出鹅叫。

我安慰他:“没事,我跟他们说你是南方人,没给咱东北丢人。”

“太好了。”他烧傻了,还挺高兴。

我笑得不行,问他:“还要死要活的跟我待在一起吗?”

他很腼腆的笑了一下,用力点点头。

“行了,明天我们就去县里的宾馆了。”我给他掖掖被子,安慰道。

程厦又问:“你在非洲一直住这种房子吗?”

“我们那是长期项目,墙会厚很多。”我道:“不过工地么,环境都好不到哪去。”

但我其实觉得还好。

我长大的那个房子,其实也不过三十几平,还塞满了奶奶捡来的破烂,夏天热得像蒸笼,冬天又太冷,写作业的时候如果不握着暖水袋,手都是僵的。

所以长大之后,即使再艰苦的环境,我也没有觉得特别不适应。

真正让我不适应的,反而是去那些高端的酒店、觥筹交错的晚宴、包括程厦家。

这都让我手足无措。

就像程厦不适应工地的板房一样。

我们来自不同的世界,无论是我攀上云端,还是他走入泥淖,去对方的世界,都会很难受。

我叹了口气,然后坐到桌前,开始整理今天的资料。

程厦道:“你……睡一会再做吧,如果精神不好,工作效率也会不高的。”

我说:“还有三天就要跟县领导开会了,这些东西必须得弄好,你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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