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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奶奶还是知道了她的病情。

也是我犯贱,把这事通知了我爸——我奶心里一共俩人,一个我,一个我爸。

结果他大发雷霆,在医院走廊里咆哮着闹:

“你有没有脑子啊!她多大岁数了让她做手术!手术台她都下不来!”

“我都打听了,这病根本治不好,后边哗哗烧钱啊!”

“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这不是平白让她遭罪么!”

我说:“第一,医生说了,她身体状况可以手术,第二,我有钱,我烧得起。”

奶奶在病房里,脸也白了,畏缩成一团。

我走进来,握住她的手,道:“我跟你说两件事,第一,我手里有几百万,你要是扛过去,咱们可劲儿花,第二,我不走了,我就陪着你,你想不想见我结婚?想不想见重孙子?想咱就把这个坎过去。”

奶奶依旧精神萎靡,一言不发。

我出去的时候,于诗萱站在窗口,春日的新绿衬得她面若桃花,说出的话却挺伤人。

她说:“三岁小孩都知道怎么选,你真的太蠢了,任冬雪。”

我走过去,把头靠在她肩膀上,道:“你闭嘴,让我歇一会。”

其实我已经毫无办法。

怎么说呢,这个世界给穷人的选择,就这么多。

奶奶最终还是选择做手术。

进手术台前,她枯槁般的手拉住我,道:“雪,你要嫁人,找个好人。”

“你出来我就嫁。”我说。

她又拉住我爸,说:“心别长偏了,雪也是你的闺女,你都不心疼她,还指望谁心疼她?”

我爸红了眼圈,说:“妈,你放心吧。”

我看着她被推进了手术室,突然发声哭起来,涕泪横流,毫无形象。

“奶——”

“奶啊——”

整个走廊里回荡着我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爸拖住我,说:“你哭丧呢你,别哭了,不吉利。”

我也知道,可是我不能不哭。

可是太痛了,我不知道怎么咽下这庞大的委屈和痛楚。

——

手术是成功的。

这个的意思是,她没有死在手术台上,也成功切除了病体。

但是,一旦转移,这几十万,就相当于白扔了。

北京没有床位,可以回地方医院治疗,她可以回家了。

“咱们回哪啊?”她还虚弱,迷迷糊糊的问。

“你想回哪啊?”

“我……想回老家。”

“那咱就回老家。”

我们回到了东北,奶奶那间老破小早就被卖了,我爸也不可能让我们住,我就租了个房子,一个月一千块,带个小院子。

我爸问:“你也该上班了,我来伺候你奶,你一个月给我六百块钱吧。”

这钱要得也不多,但我还是没给。

我说:“不用,我自己伺候。”

毕竟,我辞职了。

我爸瞪得眼睛溜圆:“你说啥?这么好的工作你辞职了?”

他整整骂了我一个小时,摔门而去。

那是一段昏昏暗暗的日子。

膏药的味道、老人味、空气浑浊的味道、消毒水的味道……

以及整夜整夜,奶奶痛得睡不着觉,无意识的呻吟,无限的在我耳膜放大。

最后一次检查,她终于可以出院了。

我每天喂她吃一大把的药,帮她按摩身体,亲自给她做饭吃,带她在院子里一点一点的走动。

阳光照在她惨白的脸上,路过的人说:“老太太,你孙女对你真好啊!”

她脸上就会带点红晕:“我啊,有福气!”

夏天的时候,院子里长满了杂草,蓊蓊郁郁,我买了一大缸,养了锦鲤和莲花,给奶奶看着玩。

她笑了,说:“这院子不错,等我明年病好了,好好拾掇拾掇。”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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