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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幸的是,并没有少。

其实想想也知道,她不会把我的钱转给我爸的,她不是想害我。

我坐在公安局的台阶上,放下电话,夜色凉如水,残月透着凄惶。

我说:“你说,为什么每次我想做点什么,都这么难啊。”

程厦坐到我身边,道:“不是你的问题,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人赚不到自己认知之外的钱,咱们城市小,又经历过下岗潮,奶奶这个年纪当然求稳,就觉得创业是火坑。”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不做了。”

程厦轻轻抱住我,我没有挣扎,只是仰着头不让眼泪落下来、

“说她恨我吧,她把我养大,说她爱我吧,她为什么这么逼我呢?”

程厦叹息,道:“你应该先问,你为什么总觉得亏欠?”

是的,亏欠,从我中考结束那一年,她在灯下佝偻着数着零钱,那种亏欠感如同头顶不易察觉的乌云,时时笼罩我头顶。

所以我想都没想就去读了职高,所以我爸我后妈我弟弟我都间接的养着,所以放弃我奋斗那么久的工作,我觉得值得。

皆因太多的亏欠。

“说的残酷一点,很多家长对小孩的爱,是一种投资,小时候不是经常被问么?”他故意播音腔模仿:“我对你好不好?你长大了赚钱给谁花呢?”

我苦笑了一下。

“作为她投资的回报,你要给她养老,让她骄傲,满足她的期盼和要求,满足不了,就是白眼狼。”程厦道:“很多人自己的人生一塌糊涂,逼着下一代跟自己一样一塌糊涂。”

“而你来这世界,不是为了走一趟欠债还钱的流程,是为了自己能够活得好,活得漂亮,对么?”

他的声音如高山上的溪水轰鸣,尖锐地冲击向我心里那个别扭又悲伤的小孩子。

我把头埋在膝盖上,无声无息了待了许久,程厦就轻轻抱着我,他身上是温暖的柑橘香。

我闷闷的说:“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啊?”

“我修了心理学的课程。”他说。

我站起身来,走回了警局。

奶奶还坐在那里,头歪着打盹,花白凌乱的头发,越发显得憔悴。

我走过去,对她说:“奶,钱我拿回来了。”

奶奶一激灵,醒了,张口要说话,被我阻止了。

我说:“你生病了,所以一直以来,对也对,错也是对。但是这样不行。”

她没听懂,只是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害你,你再开什么公司,你就真一辈子嫁不出去了!”

我继续道:“咱家只能有一个人说了算,必须是我,如果不行,就说明咱俩不适合在一家呆着。我刚才给我爸打了个电话,他一会会来接你。”

奶奶终于呆了,她微张着嘴看着我,就像不认识我一样。

半晌,她说:“你不要奶了?”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流下来,我转过头抹掉,继续冷着心肠,说:“我会给我爸钱,你想清楚了,随时可以回来跟我住,就有一条,我不可能嫁人。”

说完,我转头就走。

——

我没有回家。

因为我突然意识到,我是没有家的。

这个带院子的房子,不过是租来的,是为了奶奶复健而存在的,我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补办了银行卡之后,我直接买了火车票,去了隔壁的奉市。

马上就要过年了,火车上的人声鼎沸,我带着墨镜,遮住无声无息的眼泪。

期间,周庭一直在给我发微信,问我在哪,他想跟我聊聊。

聊个屁啊,我现在还有心情聊这些,那我就是情圣转世。

程厦也是,白天他有课,就去上班了,去我家找我才发现我不见了。

他似乎特别怕我做傻事,我的手机一刻不停的嗡嗡在响。

我弄烦了,直接回复了,我去奉市看场地的,这两天会很忙,请勿打扰。

是的,我没有时间伤春感秋。

或者说,在我最伤心的一刻,我已经做好了决定。

我一定要办成这个公司。

它全然因为“我喜欢”而存在的。以后,它会是我的作品,我的亲密关系,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