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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野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还做过卧底,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情绪不稳定。

但跟张淑芬交流,不发疯实在是忍不住:“所以你就让她走了!你怎么当妈的!”

“是,都指责我不会当妈!”张淑芬道:“你会!你去当吧!”

许野拿泼妇没辙,他只能问:“那她可能去哪了?你总得给个方向吧!”

张淑芬说:“爱去哪去哪,我就当没生她!”

她随手拿了一簸箕菜出去,道:“躲开我这儿!”

许野跟着她屁股后面,继续问:“那她住哪啊,手里有粮票么……”

就在这时候,二楼的窗户推开了,来凤鸣道:“哟,这就是阿宁对象?好俊的后生!”

许野现在没心情搭理旁人,继续逼问着张淑芬:“张姨,她一个女同志在外面多危险啊……”

来凤鸣斜倚在窗边,又搭话:“与其没头苍蝇一样乱问,还不如想想清爽,阿宁如今最想做什么?”

许野愣了一下,他首先想,难道杭攸宁找了个地方准备来年的高考?

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杭攸宁不大可能。

那就是……查案。

那她到哪去查案呢,香港?她也没有门路去。

还是她突然得到了黑蜘蛛的新讯息,她一个人去查了……

许野心乱如麻。

他低声下气的对张淑芬说:“张姨,我刚才说话重了,但是现在时代变了,外面很乱,有宁宁的消息,你告诉我一下,行吗?”

张淑芬木着脸择菜,看都没看他一眼。

反而是楼上的来凤鸣,笑道:“放心,留个电话给姑姑好了,我一有消息,就打给你!”

许野走了。

张淑芬还在择菜,择着择着,一些小圆点就掉下来,像是雨点。

“看来,有小囡跟没小囡的,也没有什么区别。”来凤鸣摇着扇子说:“所以说养孩子有什么用呢?都是给别个养的!”

她跷着脚,屋里的留声机悠悠地唱着歌,如同烟雨一般,笼罩在这座江南小镇上。

——

杭攸宁躺在一片黑暗中,仰头望着天花板,跟所有的天花板一样,那里用旧报纸糊了一层,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泛黄模糊。

窗外,映出远处的霓虹,隔了条河,影影绰绰的。

十年前,赵明明就是躺在这里的,包括她被杀的那一天夜里。

是的,她回来了,回到了老家。

警察不会不顾一切地去抓那个同伙,但她会,只是她没有钱坐火车,也没有钱吃饭。

还好终于讨回来了,她摁了摁装在胸口的信封,鼓囊囊的。

她在心里说,谢谢爸爸,你又帮了我一次。

她总结了所有的信息,认为一切的根源,就是赵明明的死。

杭寻是因为调查赵明明案件,才被人害死的。

而赵明明跟黑蜘蛛杀的其他人,有非常明显的不同。

黑蜘蛛偏好高挑、美丽、男性化打扮、独居的女性。

而赵明明恰好相反,她是一个十分妩媚风情的少女,而且跟奶奶同居。

而且他是性变态,他的犯罪一般都伴随着性行为。

但他第一次犯案,赵明明身上并没有任何侵犯的痕迹。

她被杀,更像是……灭口。

——

初秋的季节,东北已经很冷了。

赵明明家这边,是一片低矮的平房,事发的时候她跟她奶奶住在这里。

如今这一片都已经没有人住了,墙壁上用红漆印着一个张牙舞爪的【拆】字。

但还没有拆,就这么荒着,杂草丛生。

杭攸宁拿了块砖头,把门锁砸开了,走进了屋里。

大部分东西都搬空了,只剩下一些家具长期摆放留下的印记,床是土炕,赵明明跟她奶奶夜里应该是一起住在这里的。

杭攸宁不顾脏,她躺了上去。

她在想象赵明明,听说她父母都去世了,之前在苏联留学过,她的芭蕾就是母亲教的。

但是她跟一般练芭蕾的女孩长得不像。

在那个贫瘠的年代,大多女孩子瘦弱又单薄,练舞蹈的,尤其轻盈而纤长。

可赵明明,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非常丰满,张淑芬就念叨过:“你们学校领舞那女孩,那俩玩意儿也太大了,家长不管啊?”

杭雅菲不耐烦:“你管人家干什么!”

“我管她干嘛!又不是我闺女!”张淑芬话里有话道:“女孩长那样,招人惦记。”

赵明明身上,是有一些风言风语的,她的衬衫胸前永远鼓囊囊的,从同班男生到叔叔大爷,都忍不住去瞟,她从来不生气,反而是银铃般的笑,叉着小腰问:“张叔,你钻我怀里看呗?”

男人叫她“骚货”,女人叫她“破鞋”。

杭攸宁那时候太小了,她只记得这个姐姐很漂亮,身上香香的。

那时候赵明明来找许野,许野总是爱答不理的,赵明明拉着他自行车不让走,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许野,到你家玩会儿呗!”

许野提着杭攸宁的后领把她提上车,冷冰冰道:“坐不下,我得送我妹妹回家!”

赵明明也不生气,趴在杭攸宁耳边问:“你要是自己走回家啊!姐就给你吃个糖球!”

杭攸宁刚想说好呀好呀!腰上就被许野狠狠拧了一把。

许野拧人可太疼了,她只能眼泪汪汪地说:“姐姐,我不爱吃糖球。”

想起这些事,杭攸宁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又很快消失。

她为什么会喜欢缠着许野呢?

许野看起来并不喜欢她,或者说许野那时候就不喜欢女孩子,他满脑子都是疯玩疯跑。

许野唯一跟别人不一样的点,就是他打架很厉害,他为杭雅菲打过架。

她是为了跟杭雅菲争?

还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有危险,需要这样一个男孩来保护自己?

杭攸宁想不明白。

但再不明白,也得吃东西,也得睡觉。

她本来想睡火车站,那里总有一些无家可归的人打地铺,但是意外发现这里也能过夜。

她把这个阴森森的房间简单打扫了一下,其间找到了一个空了的饼干盒、用完的雪花膏瓶子、半盒火柴、毛衣针……

她在火车上买的东西还没吃完,本来想着对付一口晚饭得了。

却忘了,人还得喝水。

这里自来水早就断了,倒是有河水,但是没有锅,没有水壶,没有一切能烧水的东西。

喝河水肯定肚子疼!

杭攸宁渴得难受,想了许久,最后擡头看到了屋顶。

那是老式的屋顶,瓦片的缝隙中,荒草丛生……瓦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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