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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她明显失去理智,斯珩不打算与她计较。

但庄静檀即使病得神志不清,也浑身带刺似得,手不安分,他忍到临界点上,捉住她手臂将人重新按回床上,音色极低哑:“庄静檀,你适可而止——”

这种程度的威胁,她完全忽略不计,反倒把快结束的输液针一拔,一骨碌爬起来,在升高的床沿处,以跪坐姿势支棱起身子,瞬间比站着的人海拔更高了点。

庄静檀把病号服袖子一捋到手肘,拳头握紧,刷地曲起右手手臂,目光傲慢地微昂下巴:“来比一比。”

锻刀时如果没有足够的力气,锤击阶段就能把人累死。想随心所欲地使用技术,体能是必备的。加上她性格很烂,仇家不少,也要为自我保护做打算。久而久之,肩背手臂力量都上去了,跟安德烈比也不落下风,他们俩经常为工坊未来的发展大吵,安德烈不想商业化,嘴毒得很,她只能以德服人。

但庄静音的诸多兴趣爱好里,没有用得上肱二头的。所以早期准备工作里甚至有减脂减肌这一项,减得她很痛心,也很没安全感。

最近她落得六根清净,又刚好断网,高强度锻炼恢复了一点回来。

现在她视野里的一切如同一场浮动的梦境,还有个名叫斯珩的假想敌站在面前,她记得,他养老虎,是个危险人物。

所以,她有必要展示威慑力量。

可惜忘了病号服是长袖,威慑力顿时减半。

面前的男人站在原地没动,黑眸深不见底,像能吸收一切光源。

他在盯着她。

危险地,沉默地。

令她警觉。

庄静檀被盯得很不爽,眉心皱了皱,右肩幅度细微地向后回拉,手腕一旋,带着腰力的一记后手拳,干脆利落地朝着对面挥了出去,动线快得几乎看不清。

她完全忘了,自己并非身处平地。

一拳挥空,人也要直挺挺摔在地上的,酣畅淋漓的自杀式袭击。

斯珩躲也没躲,拳砸进锁骨上缘也只是闷哼一声,眼疾手快地伸手把人从半空捞起。

她伏在他肩头,顺势侧了侧头,冲着他颈窝一口咬了下去。

锐利的刺穿感,还有被温热触碰包裹的触感同时传来。

斯珩深吸一口气,忍无可忍地闭上眼,轻声道。

“……庄静檀,你不仅是骗子,还是疯子,是吧?”

庄静檀头埋在他颈窝里,短促地笑了声,又变换位置,双手甚至固定住他颈项处,在男人锋利的喉结上咬了口,力道较上一次轻了点。

她如愿感觉到身下的人浑身僵住,对此次围剿猎物的成果感到很满意,离开时,灵巧的舌尖无意间划过,留下柔软又濡湿的浅浅水痕。

尽管只是极短的瞬间。

砰——

她自认威胁已经足够,身体电量业已耗光,便呈大字型倒入床中心,发出咂摸咂摸嘴,裹着带有淡淡消毒水味的被子,翻了个身,满意入睡。

而被祸害的人,一眼都没再多看她,找回对肢体的控制权后,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斯珩拉开门,门外的人差点掉进来。

面对斯珩面无表情的注视,章宵轻咳了声,拢了拢身上的白大褂:“我路过,你还有什么需要吗?要不要吃饺子?”

章宵,一款控制力极强的八年制医学博士,他用强大的正念劝告自己,眼珠子要保持平视。

尽量不往男人衬衫扣开三颗、衣衫不整的领口和骇人带血的齿痕上瞟。

俗话说得好,能顾哪头算哪头,他顾得上眼,就顾不上嘴了。

邀请斯珩吃饺子,章宵出口就知道说错了。

看斯珩现在这脸色,明显带着暴风雨前的平静。

这气性再大,随着时间推移也就消了,不足为奇。可他的荠菜猪肉饺子一共就二十颗,他女朋友刚送过来还热乎着呢,

这哥到时候要在他饺子上撒气就麻烦了,他没处说理。

毕竟自己幸福了太多,章宵在心里暗暗想,可不敢让斯珩知道他的家属那么体贴,跟男人此刻惨状做出鲜明对比,到时候迁怒于他就不好了。

“还差五分之一没滴完。针被她拔掉了,有空去看看。”

斯珩只扔下这么一句,随即扬长而去。

“好……哎不是,你就穿单衣啊斯总?!”

章宵转头刚要进病房,瞥到地上的大衣,这才想起来回头喊他,可惜人已经走远了。

等水重新挂上,检查了体温,章宵出去时,又接到了施亦均关切问候的电话。

“送药?”

章宵想起刚刚里头动静,□□的色情和暴力元素听上去是占全了,不免抱怨道:“小均,你要有胆你下次自己来送,马上又是集团拨预算的时候了,这尊大佛我惹不起……得,别说,他就算把病房拆了,他也是自己花钱重建,你说是不是?”

*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一开始斯珩感情状态滑铁卢的事,只有很小的圈子知情。像施亦均、章宵、明绮这类或主动或被动的知情人,这其中也没有一个是嘴把不住门的,谁也不会乱传斯珩的八卦。

虽然这个八卦消息确实很劲爆——

庄静音的孪生姐妹,把斯珩蒙在鼓里长达半年。

而斯珩知情后,竟然没第一时间把人扫地出门。

年前斯珩进医院,大年三十庄静檀进医院,用施亦均的话说,讲得是老祖宗爱的阴阳调和与对称美感。

庄静檀在医院住了一周,期间斯珩也只去过一次,没进某人病房,带着斯鹤年的体检报告去找了章宵,章宵一边翻一边头脑风暴。

斯鹤年的私人家庭医生,比他水平应该要高多了吧——

想着想着,还是按部就班地把想法说了,最后不经意地带了两句:“对了,小庄恢复的差不多了,回去后多静养就行。”

斯珩跟没听到一样,收回体检报告,淡冷有礼地道谢后离开了。

他一走,章宵迅速在五人群里发了消息通报。

群名叫[夏洛克侦探事务所党支部分部]——

斯筠脑回路不太正常,不过这个群里章家两兄弟、施家两兄弟都不是在乎这些细节的人,再加上这个名字充满着新世纪的前卫感,以斯珩这个年龄,就算看见了也猜不到意思。

他们得出的结论很一致。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整件事从前到后,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斯筠分析,斯珩最近还去总部呢,年初正是最忙的时候,他一场会议都不缺,财经板块上还登了晟康跟力联在争延汇财险的控股,这个计划一开始的主舵人就是斯珩,现在也真算赶到关口了。

把庄静檀的事搁置,他要么是想报复个大的,要么还纠缠在爱与恨的边缘!

斯筠慷慨分析,群里一片寂静。

过了会儿,施亦巍忽然发了张对话截图出来。

——我有个在力延的朋友,来问我斯珩最近是不是感情出事一蹶不振了……怎么回事?

斯筠:……?!我在赚钱不是我!

施亦均:……?!我刚洗完澡不是我!

章明琛:……?!我没发言权啊不是我!

章宵:刚下手术,发生什么了?

就这样,年后第十天,斯珩家里后院起火的消息,不知怎么的突然之间传播起来了。

而事件风暴中心,庄静檀女士大病初愈,没了某人的骚扰,她被送回郊区别墅,第一件事就是爬上爬下拆监控。

她知道有人已经出差了,反正也管不到她。她现在大门内外自由进出,也让阿姨离开了,每天自己在家买菜做饭,偶尔跟明绮打打电话,锻炼看书烤蛋糕睡觉,生活得非常有规律。

每个月的巨额生活费还准时到账了,庄静檀看也没看转进了那张银行卡。

她收到了安德烈的邮件,对方语气带点不情不愿地问她,到底还回不回纽约了。

庄静檀坐在转椅里悠闲啃苹果,面前桌上放着份厚厚一沓A4纸,被一个饼干盒压着,只露出最边角的‘黎’字。

还没想好怎么回邮件,谈行简的电话突然进来了,他问她恢复得如何,想约她吃个晚饭。

闲着也是闲着,庄静檀想也没想地答:“好啊。”

谈行简也没多说,只是在快挂电话时,庄静檀又叫住他。

“那个,你知道我以前做什么的吧?”

她把苹果核扬手扔进房间角落垃圾桶,拿起桌上的小木雕把玩:“你对燕城,熟吗?”

“你说。我能办的,万死不辞。”

谈行简说。

“没那么严重,就是……”

庄静檀挠了挠头:“装备稍微齐全点的,能搞锻造或者打个物件的地方,工作坊可以,工厂角落都行,价格多少都无所谓,我就借两天。”

谈行简低声道:“好,知道了,我会帮你留心。”

挂断电话,她想了想,回了安德烈两个汉字。

——如回。

安德烈迅速发回了邮件。

——?????????

庄静檀透过窗外悠悠望向远方。

经济形势下行,安身之所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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