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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面露嫌弃:“国家尚在飘摇,这群人却只知道争权夺利勾心斗角,叛军铁蹄下的百姓除了杜工部又有几个人看到?”

他逮着机会教育儿子:“这李隆基开门揖盗,唐肃宗宠幸宦官,任由张皇后把持朝政,安史之乱不仅让唐朝形势急转直下,还带出此后上百年疽痈,你们要吸取教训,不能做出这样的荒唐事,要不然老子削死你们!”

说完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朱棣一眼,既然水镜说朱棣会当皇帝,朱元璋虽然不爽,但还是勉为其难地教导了一番。

朱棣被这一眼看得哪还敢说话,乖乖跟着自家大哥行礼:“儿子记住了。”

洛阳。

杜甫表情怔怔:“怎会如此……”

他一直以为是安史叛军有多厉害,才使朝廷军队久攻不下,可听水镜说来,哪里是叛军厉害,分明是朝廷昏聩,自毁长城!

夔州。

老年杜甫老泪纵横,当年熟知的种种再一次被抖落出,他的心备受煎熬。这些年漂泊所见的黎民苦又历历浮现在眼前,庙堂之上明争暗斗,四野百姓水深火热:

“何时重见圣明君……”

【后来安史之乱平定,但国家已经元气大伤,后来虽然又续了一百多年的命,但具体情况,大家在历史书上也看过。藩镇、宦官、党争,盛世之期,再难见了。

王朝飘摇,杜甫的命运亦是蹭蹬。流徙辗转的杜甫,就像此时兀自沉浮大唐。后来杜甫也想重入长安,但沉疴未起,性命忧危,只好暂居夔州养病。

万里悲秋,可能悲的不只是秋,他的人生与大唐的国运,也走到秋天了。】

中唐。

白居易不暇感叹,面色染上几分凝重:“楚姑娘的意思是,大唐中兴无望?”

元稹同样变了脸色:“当今陛下并非昏聩,只是楚姑娘所说,藩镇、宦官、党争,军镇长官拥兵自重,宦官蒙蔽圣听,党争互相伐异,竟是个个都能看得苗头,形势不容乐观。”

两人一齐沉默了下来,他们是朝官,读圣贤书,食君禄就要担君事,哪怕中兴无望,也总要竭尽所能。

晚唐。

李商隐怅望着乐游原上的清秋景,日近黄昏,夕阳无限好。他自己就是党争的受害者,朝堂汹涌,军镇自重,宦官干政,大唐,当真到了日薄西山之时?

【“我在路中央,生理不得论。”杜甫的一生,正是大唐王朝的缩影。他从盛唐走来,看过开元全盛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这是大唐的底气,盛唐最为天才的诗人之一与他的国家一起凌驾于整个封建王朝之上,豪情万丈。

而后,他在蹭蹬间发现繁华之下的疮痍,干戈起,盛世倾,诗人怨。诗以言志,杜甫写的是自己的感受,写的是眼见的黎民血泪,也是这个时代。

什么叫诗史?我们将杜甫与大唐等而观之,他的命运与家国兴衰紧紧相连,意气风发是盛唐,颠沛流离,是国运渐衰。他的诗、他的一生,恰是半个大唐的盛衰史。】

北宋。

欧阳修遍观全书,又与众贤士修撰唐五代史此时他对楚棠的讲述感受颇深:

“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乱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国之音哀以思,其民困。杜工部安史乱后所作,真有怨怒之声。”

一齐修史的宋祁也不无感叹地点头:“杜工部离开夔州之后,先后流于荆、湘之地,有‘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之句,唐代虽有宪宗中兴,却毕竟无法再望贞观、开元,其势若此,盛衰翻覆,诗中可见。杜诗之史笔,由此可见。”

洛阳。

青年杜甫心中惆怅不已:“大唐如今繁盛至此,若不是有水镜这等机缘,谁又能料得到将来呢?”

李白同样悲愤:“宫女如花满春殿,只今惟有鹧鸪飞。由盛转衰,原来只在一夕之间。我之早亡,竟可算得上是天幸了。”

他一笑,眼中不无讽刺。

杜甫忽然站起身,神情中透着坚定:“我要入长安。”

李白颇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杜甫抿抿唇,脸上是青年人特有的执拗:

“国家之危近在眼前,若陛下圣明,听得水镜示警,诛奸佞而勉政事,我自当求仕进而尽绵薄;若……陛下仍旧不察,那边便用我的诗笔,骂权奸,书民困!”

“好!”李白大笑起来,“好一个杜子美!我与你同去!”

“太白兄你……”杜甫有些意外。

李白轻轻一笑:“李白是大唐的李白,不该只染盛唐之光修身,而不为盛唐平天下。危时已窥,正当为国事起、为苍生起。”

“说得好!”杜甫朗声一笑,“你我二人同去!”

【杜甫与李白,是大唐最耀眼的双子星。李白为自己给出的自画像,是一只大鹏。“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但九万里风鹏正举,青天大道犹不得出。

所以他又哀叹: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杜甫给自己的自画像,则是一只沙鸥——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

极大与极小两种意象,或许折射出两位诗人不同的性格和不同的时代印记。

但大鹏困折,沙鸥飘零,两位天才诗人最终都没有实现最初的理想。从《望岳》道《登高》,从24岁到56岁,从盛唐到乱世,到底需要走多久?

大历二年,杜甫出峡,但未来该去哪里,他也不知道。他有的,只是江上一叶孤舟。晚年漂泊,冻馁难言。

大历五年,冬。老病交加的杜甫在那叶孤舟上溘然病逝。他没有去到长安,也没有回到家乡。沙鸥零落于天地,而大唐,也像这叶孤舟,在历史的长河上浮沉飘摇。】

初唐。

听完自家孙子的一生的杜审言捂着眼睛落泪。他尚在壮年,大唐也仅传二四,可他却在水镜上看到了自己孙子的漂泊孤苦、冻馁病逝,看到了大唐由煌煌盛世走向衰薄。

为什么两首诗的风格会相差这样大呢?是因为孙儿余下半生,全是血泪;因为大唐余下年岁,动荡不已。

“我宁愿孙儿不做这个诗圣,不写诗史啊!”

他想起楚棠之前念的一句诗,屈平辞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丘山。可如果可以,屈原宁愿不要这辞赋高悬,也不愿见得楚都倾颓。他也宁愿自家孙儿,永远是裘马轻狂的五陵年少。

夔州。

家人伏在他的肩头哀哀地抽噎,杜甫枯瘦的手轻轻拍着他们的肩膀,似是安慰,又似是仓惶。从青年到老年,从盛世到衰退,他眼看着时光流逝,自己却无所作为;眼看着国运倾颓,自己却不能济世安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可惜,这样的沙鸥,不止老夫一人。”

兴庆宫。

李隆基呆呆地坐在御座上,连高力士叫他都没有听见。大唐,真的会变成这样吗?他明明才自得于自己创下的盛世,仅仅因为他宠爱一个妃子,喜欢一个可心的臣子,大唐便乱了吗?

他半生殚精竭虑,享受一下又怎么了?

“杀了他们,”他目露凶光,“安禄山、李林甫、杨国忠,都是因为他们这些乱臣贼子。杀了他们,大唐就不会乱!”

御座上的君王似疯了一般,撑着椅靠起身,想要去手刃那些国贼。

“杀了他们,朕就还是明君……”

“陛下,陛下您息怒,奴才这就去传旨……”

高力士手忙脚乱地将他拉住,话音未落,一个内侍便从殿外滚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张张惶惶地开口:

“陛……陛下!驿站急报,安禄山在押解入长安的路上被哗变的军士杀死,李相和杨大人也被黄衫客潜入家中刺死,两边府邸全都乱套了!”

唐朝的黄衫客,还残存着秦汉的游侠之风,最是嫉恶如仇,听了水镜的讲述早就义愤填膺,竟不遮掩,于长安城中白昼杀人。

李隆基听罢第一反应是怒,那些军士和黄衫客竟敢如此大胆,藐视皇威!但很快他就平静下来:

“死了正好,免得朕动手,杀了这二个贼子,朕还能……”

话未说完便被一人高声打断:“您不能了!”

李隆基惊愕地抬头,就见想来谨小慎微地太子李绍(李亨)领着一队人马持械闯入,人群中还有一些眼熟的皇族勋贵。

李隆基的眼神锐利起来,颤着手指着他们,不可置信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李绍冷笑一声:“父皇,水镜示警,您失德于大唐,引发民怨,还是发下罪己诏,退位吧。”

“哼,孽子,你想做唐肃宗吗?唐肃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朕是你的父皇,是大唐的天子,你这是大逆不道!”

李隆基气得破口大骂,李绍对他的态度并不在意,挥手让手下控制住殿内诸人,他持剑上前:“君舟民水,父皇还是顺应民心,下诏吧!”

太极宫。

李世民掩面长叹:“朕马上征伐,继位以来夙兴夜寐,民有一忧,则二省吾身,恐百姓遭难。每读史书,不由恨秦二世昏庸、桓灵无道、炀帝暴虐,何曾想大唐会有李隆基这般后辈君王,一手开创盛世,又一手断送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