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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热闹的人群也会有散的时候,散场的音乐舒缓缱绻,台下的歌迷欢呼了几个小时,最后在亢奋和不舍中离场。

林妄压低帽檐,逆着人流大步往前走,汹涌的人潮几乎将他淹没,肩膀被撞过一次又一次,从上向下俯视,像一颗逆着潮汐的石子,步入深海。

余琦帮林妄找了辆不起眼的SUV,在车里等歌迷散场后,林妄可以直接开走,停在机场,余琦第二天再找人开回来。

林妄靠在驾驶位,掏出手机,手腕搭在方向盘上。池渊送的手串在皮肤上硌出几个圆形的浅印,他也没挪一下。

夜里的天晴朗无云,可以清楚地看见星星,林妄摘了口罩,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拿出一根咬在嘴里。

犹豫几秒,捏着的打火机还是攥进了掌心,拇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拨通了一个电话。

熟悉的铃声从耳边响起,林妄瞳孔紧缩,猛地转过头。

车窗为了透气全降下来了,繁星下能清楚地看见一张还没来得及卸妆的脸俯身靠近,拿掉他嘴里的烟攥在掌心。

“小池——”剩下的话被捏着下巴堵在了嘴里。

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就在这,在他身边,林妄脑袋里一片混乱,再多的想法都化成了灰。

林妄抓住池渊的领口,含糊不清的名字从唇角溢出。

呼吸变得凌乱,池渊主动分开了这个并不漫长的吻,林妄推开车门,不等完全站起来就被池渊一把拽了出来,熟悉的气息用力扑在身上、撞进怀里,林妄直直看着眼前的人,浑身的血液都要烧起来。

“哥……”池渊很低地喊了他一声,下一秒按住林妄的后腰,低头咬住他嘴唇,不稳的气声滑入耳畔,紧抓着林妄的心脏。

“我好想你。”

林妄的心一阵刺痛,抓住池渊的后背,用最亲密的动作回应他的话。

车门被用力推上,“嘭”的一声,林妄后腰被压在车身上,池渊整个人贴过来,挤着林妄的胸口,恨不得融进同一个身体里。

身后几百米的地方就是光亮的路,成百上千的歌迷从路上经过。

谁也想不到,在不远处这一片安静的阴影里,这场演唱会的主角连妆都没来得及卸,仓促地换了身衣服就跑了过来,只为见一个思念了许久的人。

池渊和林妄在人群后拥抱,亲吻,用最有力的沉默诉说思念。

呼吸渐渐平复,池渊抱着林妄,脸靠在他肩膀上,依旧紧紧搂着林妄的腰。

“新歌很好听。”林妄按了按池渊的脑后,隔着卫衣帽子还能感受到发丝硬硬的,喷了发胶。

池渊里面一件卫衣,外面只有一件牛仔外套,比林妄穿的还薄,夜风一吹就冷透了。

“不冷吗?”林妄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池渊耳朵,每一次呼吸里都是池渊的气息,让他眷恋又安心,“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

池渊抬起身,单手撑在林妄身后的车上,低垂的眼睫也遮不住眼下的殷红,嘴唇上的唇膏印在了林妄的嘴角,浅浅的红,夜色里悄无声息地连接了两个不安的灵魂。

“不冷。”池渊说完又去蹭林妄的嘴唇,林妄纵着他,掌心轻轻按在池渊手背上,指缝交叉,想要扣住。

触碰的瞬间,池渊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半指手套下的手蜷了蜷,终究没有躲开。

池渊的反应林妄都看在眼里,安抚地捏了捏他手指,轻声问:“怎么了?”

“……疼。”池渊的声音很低很轻,落在林妄心里却砸出一个窟窿。

“疼?”林妄眉头皱起,拿起池渊的手,摘下手套。

几道长短不一的血痕横在手背上,触目惊心,有几条已经结痂,还有两道新的伤口还在隐隐渗着血。

一条条刀口像病毒一样,从手背蔓延到看不见的袖口里,光是想象就能知道缓慢割出它们的过程有多疼。

疼,池渊说疼,伤口一直很疼——在林妄不知道的时候。

一瞬间,刮过来的风似乎都变得刺骨,林妄攥着池渊的手渐渐缩紧,两人相触的指尖冰凉。

林妄抿起嘴唇,眼神一直没离开过伤口,呼吸像被什么扼住,变得太轻太轻。

池渊眼神却更小心,躲开林妄的视线,想要藏起手。

林妄没强势地拦着他,只是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指尖在掌心刮过,力道轻柔,没有一丁点强迫。

“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怕我担心才没说的,我知道,”林妄抬起头,嘴角带着不明显的笑,低沉温柔的声音是最有效的镇定剂,“是不是我进组之后……病情控制不住了才,自|残的?”

池渊睫毛颤着,沉默地承认了。

“姜阿姨和曲医生……还有余琦,他们都知道了吗?”

池渊点了下头。

“嗯。”

林妄沉默了片刻,声音温和地道:“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你只是怕我变得更让着你、更不考虑我自己。你没真的和我生气,我知道,我也没真的和你生气。”

他沿着伤口边缘摸,到手腕处顿了一下,撸起了袖子。

“不是故意忍着,是我知道这件事我们两个人都有难处,哪有不需要付出的感情,”林妄垂着眼看那一道道伤痕,过了几秒,安抚地慢慢拉上袖子,“不过我比你大,是你哥,心里到底还是比你有数儿。”

池渊睁开眼睛,林妄抬头看他,无奈地笑了声,开玩笑似的说:“我有什么事都告诉你,我信你,信我们能一起面对……看我们小池多厉害,瞒我这么长时间。”

“我没有不信你,”池渊反手抓住林妄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眼神像要把林妄盯穿,一字一顿,“哥,你不许误会我。”

“你就是太信我了。”林妄声音沉了下去,不是在和池渊生气,是在和自己。

他是离池渊最近的人,除了他,没人有机会能第一时间发现池渊的病情,发现他有多痛苦,痛到需要用自|残来缓解精神上的折磨。

一个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人,却要每天和林妄装成好人,哄他逗他,和他谈没有压力的恋爱。池渊很难受,又不能说出口,只能用药瓶和药来暗示林妄,用逃避曲桦来引起林妄的注意。

可林妄呢。

他是所有人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现在也是,如果池渊今天没主动找过来,如果他继续回避林妄的电话,是不是两个人还要这么分开,等池渊哪天真的瞒不住了林妄才能知道?

林妄从来都是最会察言观色的那一个,对外人他总是周全,周全过头都觉得自己虚伪。但到了最亲近的人身上,他的察言观色怎么就失灵了!

林妄怪的是自己。

但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过去的事再怎么在乎也没办法回去重演,林妄只想,也只能抓住现在。

好在,池渊来找林妄了,无论是余琦说漏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池渊知道林妄在这,所以他来了。

池渊再一次主动地向林妄发出了求救。

“小池,我知道你信我,信我怎么都会留下,信我会接受你的全部,信我无论如何都会爱你。我心里也希望你这么想我,我喜欢你信任我,”林妄嗓子发紧,苦涩地自嘲,“但我一点也没帮到你,反而……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的帮凶。”

池渊想说什么,林妄摇头打断他,“所以我愧疚,从我的角度看我也应该愧疚。但是小池,我不会一直愧疚,因为我们还要和好呢,我们还要继续谈恋爱,还要过以后的日子。人不会被愧疚束缚在原地,至少我不会,你也应该信我这个。”

池渊偏开头,沉闷低哑地开口:“你不能对我愧疚。”

林妄懂池渊的意思,他轻声道:“因为我爱你,我在乎你,所以在伤害你的时候我会愧疚,愧疚不是负担,只是因为我心里有你……感情没有完美的,就算再怎么爱,也一定会遇到问题。”

池渊看过来,林妄也同样看着他,两双泛红的眼互相望着对方,都在企图从爱人那里获得自己最需要的勇气。

林妄吸了下鼻子,温和坚定:“如果这个问题永远也不能彻底解决,那就把它变成生活的一部分。如果它在慢慢变坏,我们就去治疗。如果它有一天会让你忘了我,我就替你记得。如果你怕我消失……”

池渊攥着林妄的手猛地收紧,眉头蹙起,脸色冰冷,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恐惧。

林妄抚过他的颈侧,说的很慢,很认真:“如果你害怕我有一天会消失,就更应该珍惜现在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算是平常人也是这个道理,往后的路别想那么远。人们都被白头偕老四个字困住了,太少人能明白,有缺憾的生活也是和爱人一起的……什么都比不上两个人在一起。”

“小池,你要明白,什么都比不上我们在一起这个事实。”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脑海里,从第一次梦魇后,池渊总是不敢忘记林妄说过的话,他记得这么清楚,以至于到最后像忽然被拽住了肩膀,把他从虚无恐慌的幻想里强行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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