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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栀:“……可以放下我了,谢谢。”

上面的温星:“接住我接住我!”

黎零抱着路栀走了。

温星:“?”

温遥:“你快点下去!”

众人一个接一个落地,抓着他们编织的布绳,安全逃离那栋恶鬼盘踞的房子。

“路哥!你太厉害了!”

温星兴奋地道。

“我们安全了!现在要去哪里?”

路栀仰起脸。

月上中天,村子静静沉睡,黑洞洞的窗口与门户紧闭,像一只只黑夜里的眼睛。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路栀道:“我想去村子中间看看。”

盘旋在村子里的腥臭味,不知何时消失了。

白天,村民在村中间搭起木头基座,用白布染色。

到了晚上,这片空地上已经建起一座小小的喜堂。

鲜艳的红布垂在横梁间,随风轻动,远远望去,像一只只血淋淋挥舞的手臂。

喜堂点燃红色蜡烛,血凝成的烛身贴着囍字,火光跳跃,仿佛毒蛇阴冷吐出的舌头。

而在喜堂中间,没有新人,没有嫁妆聘礼,只摆着一口棺材。

一口漆黑的,贴着鲜红囍字的棺材。

乌云悄悄掩住天空中半圆的月亮,众人站在喜堂前,一时间,只能听见风吹动烛火的声音。

“这是在干什么?”

温星瞠目结舌。

“这是婚礼……还是他们的祈福仪式?”

鹿小冰:“这要是婚礼,那可真够阴间的。”

她试探着向前挪了一步,被一只修长的手拦住了。

“别过去。”

路栀面色微沉,墨色眼眸倒映出喜烛的火光。

他有一种……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们暂时别动,在这里等我。”

他说完,一步一步,走进喜堂。

鹿小冰怔了怔,这是她第一次听见路栀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当即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只是转眼,她就看见黎零跟在路栀身后,也进了喜堂。

不知为什么,和路栀微沉的神情不同,黎零的嘴角噙笑,似乎完全不担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鹿小冰脚步一顿,最终还是目送他们进去了。

风吹动烛火的声音,消失了。

耳边很安静,身后也没有人声,就好像从刚才起,他进入了一个与外面隔绝的空间。

这样的异样于路栀而言,只是意料之中。

红布无风飘起,烛火静静跳动,他一步步走到喜堂中间,停在那口棺材前。

棺盖紧闭,四角封上铁钉,似乎在他来到之前,里面已躺着一个人。

下一秒,刺目的鲜血从棺盖下缓缓渗出,宛如眼角滑落的血泪。

路栀微微蹙眉,抬手,落在棺盖上。

啪嗒。

脑中一直紧绷着的弦,好像忽然被外力扯断。

路栀怔在原地,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无法思考了。

思绪仿佛决堤的大坝,水流倾泻千里,无法遏制地崩塌。

他的意识模糊,好像一团乱麻,哪怕极力地想要去理清,线头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混乱,最终彻底溃散,不再受他控制。

昏昏沉沉中,他忽然听见锣鼓喧天,唢呐奏响喜乐。

视野被遮挡,有什么鲜红的布料垂落眼前,双眼所能见到的场景仿佛被笼上一层朦胧的轻烟。

那是一块红盖头。

红盖头轻飘飘落下,万重山一般,压住路栀眼睛。

他的眼睫剧颤,眼皮几次试图抬起,很快,汗水湿透睫毛,墨色眼眸染上湿润雾气。

在模糊的视线中,他透过垂落的红盖头隐约看见身穿黑衣的人影攒动,像是参加婚礼的宾客,正幽幽地注视着他。

与此同时,两只枯瘦的手一左一右,铁钳似的抓住了他。

路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想要挣脱,却好像被裹在棉花中,周身都轻飘飘的,无法施力,更无处施力。

他只能被那两只手推动着向前,如同提线傀儡,浑浑噩噩,无法反抗。

直到,他抵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是棺材。

喜堂中间,那口漆黑的棺材。

“吉时到——”

刻意拖长的尖细嗓音,突然在耳边炸开。

喜乐齐鸣,震天奏响,仿佛婚宴到了高潮。

路栀眼前晃了晃,再反应过来时,已然躺进一个逼仄的空间。

那顶红盖头依然轻飘飘垂落眼前,他的掌心摸到身下冷铁似的布料。四周狭窄,无法伸展开手脚。视线上空,是被框出的四四方方。

一双没有血色的手高高抬起,手中握着一根铁钉,一把锤子。

与此同时,另一只同样雪白如纸的手摁住路栀手掌。

……这不是要封棺。

尽管思绪依然模糊,但此刻,却有一道清晰的念头划过路栀脑海。

是要将一个人……活生生钉在棺材里。

钉子锋利的顶端就悬在路栀手掌上方,锤子高高扬起,毫无怜悯地重重挥落——

路栀猛的咬破舌尖,清晰的痛意刺痛大脑,眼中瞬间清明!

在铁钉入掌的最后一刻,他抓住了那只白纸般毫无血色的手!

随即,他发觉掌心下的皮肤冷如冰块,手腕也软趴趴的,根本不是活人。

于是毫不犹豫地反手夺走钉子,猛的刺入另一只按住他的手掌之中!

没有鲜血,耳边却有惨叫响起,那只手猝然化为破碎的纸片,飘落棺内。

桎梏消失,路栀掀开红盖头,飞快坐起身——

喜乐,骤停。

喜堂之内,无数个身穿黑衣、脸色素白如纸的宾客围在棺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烛光摇曳,这些宾客的脚下,没有影子。

路栀:“……”

真好,一屋子的鬼。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掀翻薄薄棺盖,无数双惨白的手向他伸出,他踩着棺盖从他们身上踏过,飞快冲向最近的烛台。

在用钉子刺穿第一双鬼手的时候,路栀就留意到那只鬼手没有消失,而是化为了纸片!

也就是说,这一屋子很可能都是纸人!

砰!

烛台倒塌,火舌触及最近的宾客衣角,腾腾烧了起来。

这个宾客雪白的脸上,嘴巴猝然张大。

和路栀预料的一样,它就像一张薄薄的纸,被火焰无声吞噬,化为一点残灰。

火势迅速蔓延,宾客四散逃窜,刚沾染一点火星就如纸片般软在地上,被瞬间烧尽。

它们燃尽之后的灰烬带起火星,很快又落在下一个同伴身上。

一时间,大火熊熊燃烧,纸灰四处飘散,就连屋梁也如被烧灼的白纸,飞快干瘪下去。

喜堂开始倒塌,路栀已冲至门口,只差一步踏出——

他的脚下,忽然一冷。

一只指甲鲜红的手,死死扣住他的脚踝。

路栀神色微变。

这不是宾客的手。

形势急转而下,他即将逃出生天,却又要被这只手拖回喜堂——

就在路栀准备再次自救之时,一双冰凉的手臂,环过他的腰间。

眼前烛火水纹般荡开,转瞬褪去,化为一轮霜寒的明月。

没有烛台,没有喜堂,更没有棺材和黑衣的宾客。

他在清净的山野之间,听到的只有夜间的虫鸣,以及一声轻笑。

“学长,被吓到了吗?”

亲昵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路栀扭头,对上黎零那双含笑的眼眸。

路栀一直紧绷的心忽的一定,刚想说什么,眼前视线又复一暗。

那顶布料轻软的红盖头,再次垂落在他眼前。

路栀:“?”

“等一下。”

黎零的声音隔着红布响起,随即,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挑起红布边缘,为路栀掀开红盖头。

于是黎零笑眯眯的脸又出现在路栀眼前:“好了,现在学长可以说话了。”

路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