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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如果每次土司造反都挑强大的进攻平定,那其余小土司只会在大土司土崩瓦解后投降。

“宋佥事说的不错。”李景隆点头赞许,目光看向了徐辉祖。不过面对他的目光,徐辉祖却迟疑了。

他并不是觉得宋晟说的不对,而是他本能的想到了朱高煦。

宋晟虽然身经百战,但毕竟一直在北方作战,没有深入过西南作战。

他的这套理论,实际上很适用于北方,徐辉祖也清楚,不过对于西南,他们都缺乏了解。

如今南京之中,熟悉西南的只有傅友德、冯胜、郭英三人,但郭英这些日子受了风寒休息,而傅友德和冯胜又不能见客。

思来想去,徐辉祖想到了自家外甥,那个指点他平倭并取得了不错成效的朱高煦。

“先收拾东西吧,你我明日出发云南。”

徐辉祖没有直接应下宋晟的想法,而是劝他先回去收拾东西。

宋晟对此也不以为意,毕竟徐辉祖虽然没有什么出色的战功,但毕竟跟随过燕王北征巡边过数次,不是不知兵的人,等他想不到好办法,自然会用自己的这套办法。

宋晟没有说什么,袁洪自然也不会说,眼下的他更着急平倭的事情,因此正在与李景隆讨论如何平倭。

倒是那李景隆虽然在和袁洪讨论着如何平倭,可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在徐辉祖身上打量。

他才从朱高煦那里得到了如何平倭的办法,自然不相信徐辉祖会放着自家外甥那么好的人才不用。

尽管李景隆没有和朱高煦聊过云南的事情,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小子对云南的看法恐怕不输于郭英、耿炳文等老将。

众人各怀心事的走出了西华门,坐上马车后四散而去。

李景隆在离去前看了一眼徐辉祖离去的方向,看他往府军前卫坊走,他心里便明了了一切。

轻声呢喃了一声‘回府’后,曹国公的马车便启动送他返回了府邸。

只是半个时辰,徐辉祖的马车出现在了府军前卫坊,更是在朱高煦那院子的后门停下。

由于没有朱元璋的同意,他不能和朱高煦见面,但他也知道皇帝对朱高煦的禁足力度很轻,所以他下了马车后,便对后门的两名甲字小旗兵卒交代道:

“你们让高煦来后门这,我与他隔着门聊聊。”

“这……”两名兵卒面面相觑,他们自然知道魏国公是自家殿下的舅舅,不过他们也知道这不符合规矩。

“去吧,陛下若是不满,罪责我担着。”

徐辉祖沉着脸色对二人交代,二人见状也只好分了一个人去院内通知朱高煦。

不多时,徐辉祖便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

那是独属朱高煦的脚步声,或许是因为他力气大,所以他走起路来要比平常人的脚步声沉重许多。

“舅舅?”

朱高煦试探性的在门背后询问,站在门前的徐辉祖也看了一眼旁边值守的甲字小旗兵卒,那兵卒识趣的离开,而徐辉祖这才上前隔着门对朱高煦讲起了云南的事情:“云南……”

徐辉祖将云南正在发生的事情说完,随后便对朱高煦询问道:

“你以为,如宋佥事所说照办如何?”

徐辉祖比较相信宋晟,来询问朱高煦,也只是想确保无误罢了。

门背后,朱高煦听完徐辉祖所说的一切,他心中吃惊云南叛乱之余,也对庙堂上群臣对云南的态度而感到吃惊。

他的矿图,果然更改了那群文人对云南的态度。

如果说此前的庙堂文人只是单纯的想利用云南来保护四川,那如今的云南就是他们的钱袋子了。

对于钱袋子,这群虚伪的文人比谁都要看得更重,不然他们也不可能支持朱元璋从东南之地移民两万户前往云南。

“云南的事情,宋佥事说的大致没有错,不过需要注意的是,云南不比北方,当地多山林且地势复杂,整体地势为西北高,东南低。”

“对付土目阿资,最好是将他交给西平侯,让西平侯率领昆明、曲靖等处兵马平叛。”

“对付刀拜烂和侬贞祐,最好是调动四川、贵州俩都司的兵马平叛。”

“对于这些土司,最好的办法就是俘其头目,以利诱人,将头目的府库充军发给将士们作为犒劳,将头目麾下土地发给土民来收买人心。”

洪武时期的贵州还没有设置行省,有的是洪武十五年设置的贵州都指挥使司,负责贵州一带的卫所管理。

因此,让他们和瞿能出兵攻打越州土目阿资已经来不及了,只有依靠沐春疾驰平叛。

对于朱高煦的布置,徐辉祖听后略微皱眉,可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回去把这事情拟个章程。”

说完正事,徐辉祖也谈及了朱高煦眼下的遭遇:“我此去云南,恐怕三五年不得回来,你在南京且好生待着,莫要继续生事……”

话虽这么说着,但徐辉祖也知道自己劝不住朱高煦,因此叹了口气道:“即便有事,也最好与我商量一番,那信件往来也顶多半个月。”

“我知道了。”门背后的朱高煦听着徐辉祖的话,只能无奈回应。

他倒是想要一直安分,可他那爷爷却一点不答应。

“那我走了,明日我让人给你送些米面棉花。”徐辉祖松了口气,但下一秒却被朱高煦的话噎住。

“不用麻烦了舅舅,您给我折现吧!”

朱高煦怕徐辉祖已经走了,连忙趴在门缝那里大喊着,这举动让徐辉祖差点没踩稳台阶,幸亏旁边眼疾手快的兵卒扶了他一把。

“竖子!”徐辉祖用暗骂来掩饰尴尬,随后拂袖上车离去。

“真走了……”听着马车远去的轱辘声,朱高煦喃喃自语,随后兴致缺缺的转身背负双手,哼着小曲离开了后门,期间在路过马棚时还摸了摸赤驩的额头。

“殿下,没事吧?”

林五六担忧的站在后院的廊道看着朱高煦,朱高煦也笑着摆手:“能有什么事,你去休息吧。”

说罢,朱高煦越过林五六,转身回了正厅的书房。

由于是冬天,门窗紧闭朱高煦也终于不用担心锦衣卫能看到他的举动,故而放松了下来。

“云南,果然叛乱了……”

朱高煦收起了笑脸,沉着的同时眼神闪烁,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宋晟…瞿能…顾成…何福…沐春……”

他在心底默念着这一串串人名,心里有几分高兴:“若是能把他们拖在云南,那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云南矿图,这份矿图是朱高煦送给老朱和朱允炆的大礼,但也是一份大祸。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明初的云南还有五百八十七家土司,只当是麓川王朝最为强大。

不过不管云南地区情况如何,总之当地利益纠缠复杂,加上各个土司民族不一,因此很容易爆发叛乱。

在这样的局面下,云南一旦爆出几十处金银矿,那巨大的利益足以蒙住许多人的人心。

二十九处金银铜矿,每年能提供数百万斤的铜矿和价值上百万贯的金银矿。

这些金银铜矿本该在明清五百余年的历史中被一点点发现,可眼下却被朱高煦一下子捅了出来。

也就是说,现在大明的金银铜矿局面,等同于雍正、乾隆年间。

即便还有一部分没有发现,也远强于明末。

云南的银矿有多少,明末的宋应星在谈论到大明银矿生产的情形时就说过:“合浙江、福建、江西、湖广、贵州、四川、河南、陕西八省所生,不敌云南之半。”

由此可见,在晚明时期,云南在大明全国银矿生产的地位到底有多高,而这种局面到了清朝更是达到了巅峰。

现在朱高煦一下子把这些东西捅出来,恰好云南土司的实力还处于历史巅峰时期。

因此,想要顺利开采这些金银铜矿,就必须要派遣足够的军队坐镇云南,此前的十四万军户仅能抽出不到五万战兵,而云南牵扯其中的土司却拥兵十数万。

如果加上麓川、缅甸等三宣六慰土司,这个数量还能再翻几倍。

本来这群人中就有不少人会在洪武、建文年间叛乱,而这次揭开的金银铜矿价值,更是坐实了他们想要造反的心。

每年能产出二百余万贯金银铜矿,其价值不言而喻,要知道即便隔壁刚刚完成统一的日本,其财政收入也不过才三百余万贯。

不止是云南和三宣六慰的土司,恐怕隔壁的安南也很难安分,或许正因如此才有了宁远刀拜烂造反的事情。

云南会成为一个泥潭,陷进去的明军很难脱困,而这就是朱高煦想要的局面。

利用老朱的手把云南的五百七十八家土司解决,顺带威慑东南亚诸国。

这件事情,将会贯穿老朱剩下的这几年时光,而宋晟这些人一旦无法抽身,自己就有机会回北边了。

朱高煦攥紧了手中的笔,几个月的布局终究还是成功了,现在他只需要静静等待就足够。

在北边大将的情况下,或许傅友德与冯胜、王弼等人也不用死了。

想到这里,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脑中浮现出了一张苍老的脸。

“爷爷,台阶我已经给您了,那您现在要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