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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虽大,但海西与东海两大部加在一起也不过几十万女真人。大明历史上难以同化他们,是因为朱祁镇翻车土木堡,导致亲明派女真被屠戮一空,其它女真躲入深山导致的。

如果把他们聚到一起,哪怕没有带入关内,只带入辽东,他们也只能在汹涌的汉人移民挤压下被同化。

更何况当下的女真人除了西阳哈等少部分,其余大部分都渴望迁入辽东,甚至关内。

朱高煦清楚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尴尬,老朱想用他又担心手中缰绳脱手,而朱允炆更是时时刻刻防着他。

这种情况下,他想要从南方移民,暂且不提移民的逃亡率,单说吉林的情况就很难养活大规模移民而来的百姓。

相比较下,渴望往南迁移的女真人则是朱高煦可以拉拢的对象,尤其是亦失哈口中那批亲明的女真人。

不过就是这么做,朱高煦总感觉有点违和,虽然他带的是海西女真,但总觉得……

“殿下,这东海女真的情报太少了,只能估计他们的部众有三四十万,但散布太广,往往是几百个人就结成一个寨子,很难找寻。”

亦失哈没有看出朱高煦的古怪,而是继续介绍着,同时说道:“奴婢还让家里人准备了十二个还会说女真话的护卫,如今他们已经在为王府筛选工匠了,只是您真的确定要走登莱路吗?”

亦失哈说出了朱高煦准备北上的路线,对此朱高煦也点了点头。

他被老朱担忧,被朱允炆忌惮,这种局面下如果还要走北平去辽东,难免会被老朱的疑心病怀疑。

与其这样,倒不如他直接走山东登州和莱州的海路前往辽南,一路向吉林走去。

这样省了半个月的路程不少,也能减少许多麻烦。

“吁!”

忽的,马车急促的停了下来,亦失哈由于坐在侧位,因此差点栽倒,好在朱高煦扶住了他。

“车里的大人,有几位军爷拦住了咱们的去路。”

车夫的声音从车厢外响起,不等亦失哈反应过来,马车车门就被打开,一个身穿明甲的金吾卫出现在了朱高煦面前。

“好小子,让我好找……”

当那金吾卫抬起头,朱高煦顿时愣了。

“我可是追了你一路。”傅让的面孔出现在了朱高煦的面前。

“你们先回去吧,把我的马带上。”

“是!”

没等朱高煦做出反应,傅让转头对车外的几名金吾卫交代,随后上车关了门。

他大马金刀的坐到了右侧的空位,把头上的头盔摘下放在腿上,额头满是细汗,显然追朱高煦追得不轻。

“你来这作甚……”

朱高煦表情复杂,这段时间傅友德临终前对自己的那话一直在他脑中回荡,因此他一直没有去颖国公府,也没有去找傅忠和傅让。

“老爷子的丧事办好了,我自然来寻你了。”

相比朱高煦的愧疚,傅让没了以前的莽撞,而是咧着嘴对朱高煦笑道:

“陛下没有说袭爵的事情,我估计大半是黄了。”

“老爷子料到了他一死我们这五个不听话的儿子就会先后致仕,所以他给我们都留了信。”

“信的内容都差不多,就是说他死了就没事了,所以让我们好好在朝廷当差。”

“大兄不乐意,所以准备带两个娃娃回宿州,这辈子估计再也不来南京了。”

“我在云南的那三个哥哥不知道看到信后会怎么做,估计都会致仕。”

傅让坦率的说着,这些与朱高煦他前世熟知的历史差不多。

“你呢……”他看向傅让,眼神复杂。

“我?”傅让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我是不乐意给宫里那两位当差了,本来也想着要致仕,但一听到你被封到了吉林那人迹罕至的地方,怕你应付不过来,我就和宫里那位上疏,准备跟你去吉林帮你。”

“那位见了我的奏疏,倒也没说什么,只是任我做了吉林卫的指挥使。”

傅让说着,也忍不住笑道:“你若是打不来仗,那就得请我帮你打了。”

他笑的很大声,可在朱高煦这里却听着很刺耳。

他和傅让相处了几个月,怎么会不知道傅让的性格。

想来,他是觉得自己被封到吉林那样的苦寒之地,是因为帮颖国公说了话而导致的,因此心里愧疚,想去吉林卫帮自己罢了。

只是,朱高煦很清楚自己,当时自己之所以帮颖国公府说话,也是想要谋求颖国公府的势力罢了。

当时是,但现在……

朱高煦看着傅让,不知道怎么说。

尽管当下傅友德已经薨逝,可颖国公府还有足够的实力,云南诸多卫所,有大半都掌握在傅家人手里。

老朱虽然可以对山西、陕西、北平的傅友德旧部动手,但却不会在当下这节骨眼上对云南动手。

如果朱高煦想,他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利用傅忠去博取傅正、傅茂、傅敬他们三人的好感,让他们暂时不要致仕,以待未来有变。

可是,每每想到这里,朱高煦却还是会想到傅友德临终前的话。

因此面对傅让的话,他深吸了一口气:“我答应了国公,不再牵扯你们家的人,我不想……”

“屁话!”傅让打断了朱高煦,并爆着粗口:“我爹是我爹,我是我,我跟你去北边是建功立业的,不是在这里听你婆婆妈妈的。”

“我爹说你说的没错,你就是太优柔寡断,你要是决绝点,哪里会落得被放逐吉林的下场!”

傅让骂的有些难听,朱高煦自己都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瞧着他攥紧拳头,傅让这才想起自己被朱高煦在演武场支配的场景,不由咽了咽口水。

“殿下,傅指挥使随我们去吉林,也是好事。”

亦失哈瞧出朱高煦的犹豫,也点醒他道:“傅指挥使毕竟带过金吾卫一个千户的兵马,有他在的话,我们在吉林会轻松许多。”

“听见没?”傅让见亦失哈这个陌生人也对自己说话,当即硬了腰杆。

见二人那模样,朱高煦也没有婆婆妈妈,而是盯着傅让坦率道:

“我也不婆妈了,只是你要跟我走的话,我就先与你说好了,你是我手下的护卫,但凡练兵、行军、打仗皆要听我的,不然即便是你,我也依旧军法处置。”

“好!”见说动朱高煦,傅让也拍了下腿:“你那五百护卫还缺多少?”

“目前只有五十六人。”朱高煦有些尴尬,他没想到戌字百户的兄弟们要考虑那么久。

当下已经过去了七天,但选择北上的戌字百户兄弟只有二十二人,其余的三十四人还是他们从其它卫所拉来的兄弟。

“你先募了看,若是不够我再从金吾卫和其它卫所的兄弟里找人,如果还是不行,我就把我家的护卫拉来。”

颖国公府有护卫一百二十人,其中有大半都在凤阳的老宅,如果傅让向傅忠索要,傅忠也不会不给,毕竟朱高煦确实帮了他们家太多忙了。

“知道了。”朱高煦颔首,随后也反思起来。

其实傅让说的没错,他很多时候确实做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正因如此,他才会从去年耽搁到现在还迟迟没有北上。

就这样的性格,如何能在前往吉林后震慑住女真诸部,又如何靖难之役中达到前身在历史上的成绩?

想到这里,朱高煦深吸了一口气。

兴许是傅友德的死刺激了他,亦或者是傅让的话骂醒了他,总之他终究做出了决断。

“吉林的事情就谈到这里,我还有一件事求你帮忙。”

朱高煦直勾勾的看着傅让,让他心里发毛:“什么?”

“帮我劝劝你二哥、三哥和四哥,让他们不要致仕,最少在未来十年不要致仕。”朱高煦说着,也给出自己的借口:

“当下云南动荡,没了你们家的人,云南的百姓要平白遭许多灾难。”

“我知道他们对宫里的人不满,但最少挺过这几年。”

“……”望着朱高煦,傅让倒是没想到他转变那么大。

明明前面还在想着不牵扯他,结果答应了自己后,却要牵扯自己一家人。

如果不是他的话有几分道理,傅让都怀疑他前面是装的了。

“我可以试试。”傅让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

见他答应,朱高煦也松了一口气,而此时他们乘坐的马车也停下,亦失哈打开窗户看了看外面,这才回头道:“殿下,我们到家了。”

“行了,你们下车吧,我再坐这车回府上。”见朱高煦他们到了,傅让也摆手‘赶’他们下车。

朱高煦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下车前回头看向了傅让:“等我消息。”

说罢,他便下车离开,顺手捎上了车门。

从窗户看着他们走进院子关门,傅让这才让车夫开车,乘坐马车离开了府军前卫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