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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指挥佥事王瑄,见过二位都督!”

王瑄带着三百人作揖行礼,坐在河谷一块房子大小石头上的瞿能与何福见状也跳下了石头,来到他们面前后,语气有些无力:“这里距离南甸还有多远?”“回都督……”王瑄闻言,连忙从背上的包裹取出早早绘制好的地图。

他所绘制的这张地图不同于明军的地图,十分精确,显然是从朱高煦那学来的,但何福与瞿能不知,只是在心中夸赞:“行军图如此,人也必定差不到哪里去。”

不知道二人想法,王瑄指着地图上的两条路线说道:“眼下有两条路线,一条是往西北出去,如此就能绕到爨宋关后十余里的河谷位置,可以配合西平侯夹击爨宋关。”

“还有一条,就是再赶七十里路,翻越二十三座密林高山,直接去到南甸城外三里左右的坳口。”

“末将派人侦查过南甸城的情况,近一个月来,那里陆续来了许多叛军,数量约一万左右,另外还有十二万人的民夫居住在城外。”

“南甸城由石砌而成,高约一丈七尺,宽大概一丈五左右,其余情况不明,叛军有一半在城外,有一半在城内。”

王瑄说的头头是道,让瞿能这样心高气傲的人都不免高看了他一眼。

他这些话,听上去并不复杂,但在真实战场上,能在一两个月时间就搞明白这么多的人却很少。

因此在他说完之后,瞿能都不掩饰的对其说道:“你小子做指挥佥事屈才了,这一战过后我把你调到四川行都司,先从都指挥佥事做起如何?”

瞿能不可谓不看重王瑄,要知道王瑄这会儿还只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而都指挥佥事是正三品。

从正四品越过从三品,直接跳到正三品,这可不得了。

正三品的武官,放眼整个大明朝,也只有一百二十几人罢了。

更不用说,这一百二十几人里,大部分还都是内地的武官。

论卫所数量、战兵数量和职权程度,根本不足以与边疆都司相比。

瞿能的拉拢,是个人都难以拒绝,因此王瑄也开始动摇起来。

只是不等他有所为,何福便突然打岔:“瞿能,你当着我的面挖人,你这厮连交情都不论了。”

“哈哈哈……”瞿能爽朗一笑:“你们这能人多,少他一个也无妨。”

“胡说!”何福吹胡子瞪眼:“云南都司的人,你可挖不走。”

话音落下,何福直接指向了崎岖难走的第二条路:“我们…就走这一条!”

“正合我意!”瞿能轻笑,随即将王瑄并入队伍之中。

在队伍之中,王瑄也见到了自家父亲王兆和哥哥王魁,以及先前与他有过几日交情的瞿郁。

经过半日的休息,当正午到来,五千余兵卒继续身背七十余斤的东西开始赶路。

他们一路摔跤,连滚带爬,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行进,队伍很难保持队形。

在高黎贡山这样的地方,所有人最害怕的就是掉队,毕竟如果没有向导,很容易迷失在密林之中。

走这种路,云南都司的兵卒还好一些,四川及贵州的兵卒则有些难以适应,走着走着就跟不上了。

一路上,各支人马帮扶着,却仍然要遭遇磕磕绊绊,被荆棘丛和灌木刺刮伤得不计其数。

不少兵卒掉进沟里摔断了腿,摔断了腰,非战斗减员很严重。

哪怕是王瑄手下的一个兵卒,也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摔进了百余米深的深沟里,搜寻过后只看到了一具尸体,只能草草掩埋。

翌日,他们深入到了高黎贡山的深处。

这里环境险恶,人们面临着无数危险。

阳光被高大而茂密的树木完全遮住,使得整个山间显得阴森恐怖。

瞿能与何福率领兵马第一次踏入这片密林时,即便已经有了警惕和准备,但他们很快就意识到,高黎贡山深处并非仅仅是高山和茂密的树林,而是埋藏着各种无法想象的恐怖。

蚂蟥、恶疟、毒蛇以及瘴气,这些不可预见的危险让人们倍感惶恐。

无尽的树木高高耸立,几乎完全遮住了天空,使得山间极为阴冷。

到了夜晚,这里的夜晚比外围的夜晚更加恐怖,所有人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靠微弱的火光照明。

行军一路下来,瞿能等人在夜晚埋锅造饭时烤了会火,腿上却很快掉落了数十只蚂蟥。

这样的事情,便是瞿能这样的老将都觉得头皮发麻,更不要提许多兵卒了。

然而让人焦虑不止是这些,还有那遍布林间的各种蛇虫鼠蚁。

它们随时都可能从树枝或草丛中袭击人们,哪怕进入高黎贡山前,沐春已经为他们这五千余人准备了足够的蛇药,可非战斗的减员数量还是让人头皮发麻。

深入高黎贡山深处才一日,被蛇虫鼠蚁咬伤致死的人就多达二十七人,恐慌的情绪开始在大军之中传播。

到了第二日,高黎贡山内部的瘴气开始显威。

由于长期缺乏阳光照射,高黎贡山环境阴暗潮湿,无数动植物死亡后腐烂,产生了大量的瘴气。

这种致命的瘴气让人一旦吸入,就会在短时间内出现头昏、高烧等症状,甚至丧失生命。

对于瘴气,王瑄早有准备,他让所有人在进入高黎贡山深处时就做好了防护,粗布制作的简易口罩,是对付山中瘴气为数不多的办法。

这个办法,是王瑄从自家殿下那里学来的,可即便如此,军中还是有不少人吸入瘴气,高烧不退,最终选择了跳崖生命。

瘴气的存在使得整个山区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力量虚弱的明军兵卒更加容易受到伤病的侵袭。

幸运的是,他们最终熬过了这最为艰难的日子,在第三天深夜走出了高黎贡山深处。

在走出高黎贡山范围的时候,瞿能扯下了粗布口罩,回头看了一眼那隐藏在夜幕中,仿佛在不断吞噬他人生命的高黎贡山。

“往前数一千年,也没有汉军能翻越这座吃人的高黎贡山吧!”

瞿能心里说不出是骄傲还是难受,一旁的何福扯下了口罩,放心吸了一口气后才附和道:

“别说往前数一千年,就是两千年、三千年都没有人这么做过!”

瞿能与何福的谈话,让不少劫后余生的兵卒们面面相觑。

以他们的文化和见识,确实不知道在他们之前,有没有人翻越过高黎贡山。

“确实没有。”

王瑄从队伍后方走来,对瞿能与何福作揖同时说道:“自古以来,唯有两汉试图开辟西南夷道,但即便如此也不过只开辟到了永昌罢了,之后虽然又开辟了身毒道,可终归是西南诸夷自行开辟,与我汉家无关系。”

“即便开辟了,走的也是河谷道,未曾有人翻越高黎贡山一说。”

“从这点来说,如今二位都督率军翻越高黎贡山,实乃我汉家之壮举!”

“好!!”是人都爱听奉承,瞿能与何福也不能例外。

听到他们二人做了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二人都纷纷挺起胸膛。

只是在挺起胸膛过后,他们二人开始询问王瑄:“此地距离南甸城还有多远?”

“不足七里,天明之后很有可能会被发现。”王瑄紧皱眉头说起了正事。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何福看向了瞿能:“虽说弟兄们疲惫,可现在要休息的话,一定赶不在天明前出兵南甸。”

“不休息!”瞿能做出了决断,并召来了全军数十名百户官。

当着他们的面,瞿能与何福二人开始宣布自己的想法:“大军疲惫,理当休息,但如果要休息,我们就没办法直捣南甸城,明日就要付出更大的伤亡来攻城。”

“这期间,若是刀干孟那土贼回援,我大军朝夕之间便要被围。”

“因此,我二人决意,立即东北,直捣南甸城!”

“是!!”毕竟是沐春精挑细选的五千精锐,尽管翻越高黎贡山的经历让他们惶恐不安,可当他们得知自己的对手与自己一样是人后,他们便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精气神。

在瞿能与何福的率领下,四千九百余人丢下了三百余具尸体在高黎贡山中,寻着南甸城的方向开始赶去。

尽管满身泥泞,尽管他们已经疲惫的几乎快要倒下去,可是感受着脚下那不同于高黎贡山中湿滑土地的河滩地,他们只觉得脚上有一股力量传来,支撑着他们走出了高黎贡山的范围。

奇怪的事情在于,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麓川大军的哨骑,一直到他们看到了河谷平原上的那一汪火色海洋,他们才意识到了自己赶来的时间。

“算算时间,今天应该是他们的新年。”

眺望远处的‘火海’,何福与身旁的瞿能诉说着情况。

显然,为了欢迎新年,南甸城的守将松懈了守备力度,而这一举动给明军创造了机会。

这样的情况,似乎是上天安排一样,老天都在帮着明军捣毁南甸城。

只是片刻的思虑,瞿能就拔出了自己腰间的长刀:“过年?老子让他们过年。”

“弟兄们,都给我吃口冷饭,披甲上阵……”

“随我……直捣南甸城!”

后天应该就能恢复二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