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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高接见了郑公智,而郑公智抵达三万卫衙门后便屏蔽了左右,小心询问吴高:“江阴侯准备调派多少兵马与我前往吉林城。”吴高父亲是洪武年间开国将领的江阴侯吴良,而他本人也谨小慎微,用兵谨慎。

对于朝廷要动兵削渤海,他心里是不太愿意的。

他虽然和朱高煦只有点头之交,但他在去年北巡时看过朱高煦麾下的三千骑兵,那三千骑兵骁勇善战,战马膘肥体壮,比辽东的四千骑兵强太多。

正面交手,他不一定能以骑兵破敌,而朱高煦麾下还有一万三千步卒,加上辽东防线漫长,想要用三万人守一万六千人的进攻是十分困难的。

现在郑公智还要他出兵去帮忙削藩,倘若削藩失败,朱高煦有了准备,那自己就要白折进去几千兵马,他自然不愿意。

不过旨意毕竟是皇帝下达的,他再不愿意也没办法。

“我准备调两千人与御史前往吉林城,不知朝廷在吉林城能有多少人可以为助力?”

吴高四十有八,做事沉稳有序,自然想要知道朝廷削藩渤海的底气。

只是面对吴高这个武勋,郑公智显然不是很信任他,只是笑着道:“够用。”

“……”听着郑公智的防备,吴高略皱眉头,但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交代道:“若是事不可为,郑御史可以先带兵回来,渤海郡王有万夫不当之勇,不可轻举妄动。”

“呵呵……知道了。”郑公智笑了笑,心里对于吴高的话则是嗤之以鼻。

当然,他敢这么想是有原因的。

当着吴高的面,他取出了两份圣旨,吴高见状也连忙作揖。

举着圣旨,郑公智才缓缓开口道:“齐兵部已经想过办法,首要做的就是调离渤海在吉林城的护卫。”

“请江阴侯先调一千人与两千民夫,运粮三千石前往吉林城,同时宣读圣旨,让渤海郡王调指挥使王义与吉林卫北巡兀良哈地面。”

“待五千兵马调离后,下官便会率三千人佯装运粮,趁机进入吉林城,请渤海郡王南下解释私开互市一事。”

齐泰对付朱高煦的手段,无非就是想着调离朱高煦本部,然后利用刘武三人及其麾下兵卒来突袭。

吴高听着这简单的谋划,心里只觉得齐泰他们完全是把朱高煦当成了内地那些不知兵的藩王。

“此举对渤海郡王恐怕不管用,其麾下军民大多都是归化女真,不识王道,一旦朝廷动手,那些女真人恐怕会执刀叛乱。”

吴高很清楚女真人的特性,生活在关外的他们,论凶恶程度远超生活在漠北的蒙古人,一旦朱高煦受到伤害,他们恐怕会群起而攻之。

“到时候就需要江阴侯出兵了。”见吴高居然能猜到这一步,郑公智也不遮掩了,将齐泰的计划全盘交代出来。

齐泰的计划分为三步,第一步是调走王义和渤海主力兵马,第二步是郑公智率领的兵马与刘武三人的兵马对渤海王府突袭。

第三步则是吴高率兵以北巡为名义前往长春所,一旦郑公智激起民变,那吴高就率辽东四千骑兵突袭吉林城,镇压叛乱的女真归化百姓。

如果镇压失败,那吴高可以掩护他们撤退,依靠长春所的步卒退往关外,闭关封城。

以吉林城的人口和粮食,只要他们死守几个月,朱高煦就不得不投降。

这计划是不错,但前提是朱高煦必须调离王义他们才行。

因此,齐泰也给出了备用的办法,那就是一旦朱高煦不调走王义和吉林城兵马,吴高就立马封边,和朱高煦对峙,直到把他的粮食耗尽为止。

对于这两个办法,吴高听后倒也觉得没什么问题,因此他同意了郑公智的建议。

翌日,郑公智派出随行的一个七品文林郎与吴高麾下一千兵马及两千民夫,使用马车拉拽着三千石粮食前往吉林城。

由于朱高煦开辟了吉林通往长春的山道,因此曾经需要半个月的路程,如今只需要十天。

在这十天里,郑公智和吴高需要安静等待朱高煦接到旨意后的举动来决定如何对付他。

他们在等待,而身处北平城的朱棣也通过徐氏送饭时的纸条得到了南边的消息。

“老十二……自焚了?”

一片狼藉的存心殿内,当朱棣看到纸条上所写的“湘王自焚,代、齐、肃、岷四王被削”时,他脑中立马想起了当初南下偈拜自家父亲时的朱柏。

那样的人,怎么就被逼的自焚了……

他精神恍惚,再也没了打砸东西的力气。

暗中观察的王府长史葛诚也在路过存心殿时感受到了存心殿的安静,他试图靠近,但却被护卫拦住。

“葛长史,王妃交代过任何人不得接近殿下,哪怕就是世子与三殿下都不行。”

两队护卫拦住了葛诚,而殿内的朱棣也听到了殿外的声音,当即开始捡起断裂的桌腿砸在了门窗上:“你们废了老五!你们不得好死!!”

打砸声再度响起,而葛诚心中疑惑,却不敢暴露,只能笑着回礼,随后离开了存心殿。

不久后,他找到了王府的大庖厨,在这里见到了日常负责朱棣饮食的几名庖厨,询问起了这些日子朱棣的饮食。

庖厨们闻言面面相觑,最后才道:“这些日子都是王妃亲自下厨给殿下送去。”

“那没有收出来的饭菜吗?例如被打翻的?”葛诚继续追问。

“没有,一直没……”那庖厨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对厨房门口作揖:“世子!”

葛诚心里一惊,连忙回过身去,果然看到了站在厨房门口的朱高炽。

“你们在说什么?”朱高炽看着打探消息的葛诚,心里有些疑惑。

自家父亲已经疯了,为什么还需要打探消息?

“下官只是来询问燕王殿下饮食如何,是否规律,是否有康复的痕迹罢了。”

“既然世子来了,那下官先行告退。”

葛诚作揖离去,朱高炽却心中疑惑,看了看旁边的蒸笼,打开后用袖子隔着,抓出了两个肉包,并对庖厨们吩咐道:“给我备点吃的去世子府,我饿了。”

“是……”庖厨们应下,朱高炽也拿着两个肉包往外走去。

待他走远,那些庖厨才道:“不是一个时辰前刚吃过午饭吗?”

“照做就是,别说话。”另一名庖厨摇头,随后按照朱高炽喜欢的口味做起了饭菜。

在他们的备菜声中,葛诚离开了燕王府,寻到了此前的茶楼,在这茶楼附近的一处院子敲响了门。

不多时,门缓缓打开,他也走了进去。

在里面,那个装扮好像老农的人站在院里,而葛诚也回头道:“我感觉燕王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老农闻言眉头一皱,葛诚也开口说道:“自燕王疯了之后,便由燕王妃为其做饭,可一个疯子怎么会每顿饭都吃干净?理应有一些打砸的饭菜才对。”

“今日我询问了庖厨们,他们说未曾看到存心殿有扫出的饭菜,我回忆后也不曾见到。”

“所以你觉得燕王是装疯?”那老农反应了过来,同时眯了眯眼:“得先告诉陛下才行。”

“不!理应直接告诉北平布政使张昺和都指挥使谢贵、张信二人。”葛诚打断道:

“若是燕王真的装疯,那我们应该立马下手。”

“可眼下燕府三护卫还在北平城外驻扎,贸然动手恐怕会引起反扑。”老农摇摇头:“这件事你我都做不了主,还是得告诉陛下。”

“那你快些吧!”葛诚闻言摇头,随后离开了这处院子。

片刻后,信鸽也从这院子被人放飞,而这一幕被茶楼掌事看见,他让伙计告知了庆寿寺的苦行僧。

苦行僧将消息转告姚广孝,闻言的姚广孝起身从庆寿寺往燕王府走去。

也在赶往燕王府后,不多时便得到了徐氏的召见,不过这次召见的前寝宫内却多了一人。

“王妃,这……”

姚广孝看着出现在殿内的朱高炽,欲言又止。

见状,徐氏也示意他坐下,随后才开口道:“高炽猜出来了,因此也不必瞒他了。”

“原来如此……”姚广孝颔首坐下,他并不奇怪朱高炽能猜出朱棣是装疯,只是好奇朱高炽是怎么知道的。

“敢问世子是如何知道殿下装病的?”

姚广孝有预感,朱高炽能知道这事情,恐怕与葛诚有关。

“我去那大庖厨让庖厨做饭,恰巧碰到了长史葛诚在那里询问庖厨们父亲的吃食是否打扫出来过。”

“他询问过后我便想通了,以父亲的性子,若是娘做的饭,他肯定会吃完,而一个真疯的人却不会,因此我才猜出了父亲在装疯。”

朱高炽交代着自己是如何知道的一切,同时心里十分忐忑。

知道了朱棣在装疯后,他便大概猜到了自己父亲恐怕在密谋大事。

“果然……”姚广孝叹了一口气,随后与二人说起了葛诚叛变的事情。

二人闻言心里一紧,徐氏紧张道:“要提前吗?”

“差不多,不过王妃与世子也不用担心。”姚广孝淡然说道:“即便我们不动手,二殿下也会动手的,而且就贫僧获知的消息来看,朝廷对二殿下动手的时间,恐怕就在这一两个月”

姚广孝的话让徐氏紧张站了起来,朱高炽也失神呢喃:“高煦也参与了吗……”

《明世宗实录》:“建文元年四月,建文君调高、公智密谋除上,上未察。”

《明太宗实录》:“四月,诚叛建文君,揭上狂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