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定额之争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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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布政司还需要截留……”李至刚准备继续说,但继续被朱高煦打乱节奏。
“既然是新政,那自然要更改,地方的截留日后固定为三成,剩余七成上交朝廷。”朱高煦说罢,同时也对朱棣作揖道:“陛下,儿臣知道国朝胥吏之数从未超过六万之数,但时过境迁,任何事物都不是固定的,朝廷胥吏数量只有五万余,原因是开国之初百废待兴,天下读书人不足。”
“可如今,朝廷已经举办多次科举,单录取进士便有数千人,下面的举人、秀才和童生更是数万、数十万之巨。”
“用这些人担任胥吏,总比用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强得多。”
“儿臣所想,便是以山东为试点,不论田亩情况,只收取产出的一成。”
他说罢,解缙也抓住了一个点,走出对他作揖:“臣请问殿下,如此高的田赋,若是百姓有怨言又该如何?”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朝廷从百姓手上取来这么多的赋税,自然要用在百姓身上。”朱高煦的思绪比解缙更快。
“修建官道、乡道、桥梁、塘堰河道、陂渠堤岸都需要人力,也都可以通过建设返还给百姓。”
朱高煦说出了经济循环的理念,这种理念古人早就知道了,解缙自然也了解,因此他询问朱高煦道:
“粮食运输皆有损耗,如此大费周章,恐怕损耗不小。”
“朝廷自西南、海外收取金银铜钱,便可用于发放百姓。”朱高煦回答解缙的询问,并继续说道:
“府州县衙举工程而百姓做工,朝廷发放铜钱为工钱,百姓以工钱买卖粮食,损耗由百姓承担。”
粮食运输损耗是个什么事情,朱高煦可比解缙清楚。
除了西南、西北等道路艰难的地区,大部分地区的运输只要不是距离太远,那损耗都不会超过粮食本身的重量。
以山东之粮存于山东,用于百姓,对于百姓来说不过就是几十里的距离,这损耗也不过是一顿饭的事情。
损耗的存在,无非就是为那群官员胥吏的贪墨找了个借口罢了。
“若是如此,那敢问殿下,朝廷还留有徭役有何用?”
解缙表面一副求解的良善表情,心里却在给朱高煦挖坑,但朱高煦并不上当:“徭役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
废除徭役的后果是什么,没人能预判,但朱高煦也选择保留,但具体动不动用徭役则是由朝廷说了算。
只要朝廷不发徭役,那徭役就不存在,所以对于天下各地府州县衙能否发徭役,朱高煦准备做出严苛的限制,所有徭役都得经过皇帝同意才行。
“既然如此,那臣无异议……”
解缙十分无奈,现在朱高煦有兵有人还有钱,所能动用的资源根本就不是他们能比的。
朱高煦没有直接对全国实施行政,而是单一对山东一地实行,这说明他清楚他手里的牌放到全国就不够看了。
倒是将它们集中一处用在一省之地时,即便庙堂反对,却也无法阻止。
解缙不甘退下,但杨士奇却突然站出来作揖询问:“臣请问殿下,如此多的胥吏,是要在山东募集,还是在天下募集?”
“胥吏一事我已经有了安排,这件事便不用杨学士操心了。”朱高煦没有正面回答杨士奇,但杨士奇却已经大概猜到了朱高煦调动的是什么地方的胥吏。
解缙之前提过,东宫在辽东开办官学之广,几乎囊括了全辽百姓。
这样的想法,绝不是突发奇想就能出现的,联合朱高煦过去两年不断从关外调动数千官员胥吏来看,恐怕朱高煦在渤海时,就已经开始有意培养自己的门生了。
仔细联想过后,杨士奇才感受到朱高煦的可怕。
辽东的官学是五年制,如果渤海也是如此,那说明朱高煦早在洪武二十八、九年就已经开始培养门生,那时的他不过是一个渤海郡王。
这岂不是说,他早就料到了朱允炆会削藩,而他也早就准备谋逆,所以才会花费那么大资源去培养这群学子……
杨士奇退回了位置上,不再发言。
见他与解缙都不开口,胡广与胡俨也不说话了。
“既然无异议,那就以山东为试点,执行新政吧。”
朱棣看着朱高煦怼回解缙、李至刚等人的场景,心里不免畅快。
和文人玩嘴皮子、笔杆子是他最不愿意干的事情,他更愿意用纪纲来解决这群人。
想到这里,朱棣也沉了眸子,看向了一直没有发言的一名官员。
那人似乎感受到了朱棣的目光,抬头确定过后才站出来作揖道:
“陛下,臣左都御史陈瑛弹劾刑部尚书雒佥,左佥都御史俞士吉,大理寺少卿袁复,御史车舒贪婪暴虐,结党营私,隐匿庄田,欺诈百姓,蒙骗圣听……”
“荒唐!”
陈瑛突然的弹劾让群臣都感到了诧异,而被弹劾对象之一的刑部尚书雒佥更是当场反驳。
只是他反驳过后便反应了过来,定然是自己给皇帝的上疏引起了皇帝的不满,如今却是遭了报复。
雒佥前些日子曾经上疏朱棣,指责他的用人之道,认为朝廷用人应该新旧兼任,而朱棣只喜欢用燕王府时期的官员,这并不是公正之道。
何况朱棣登基以来,多次让光禄寺设宴给燕府旧臣,致使宫城开销增多,这都不是圣君该做的事情。
雒佥上疏的这些事情都是朱棣最忌讳的事情,因此前些日子他将奏疏出示给群臣,群臣也没有人附和雒佥而触怒皇帝,让朱棣更觉得雒佥包藏祸心。
至于除了雒佥外,陈瑛所弹劾的其它人,基本都是上次散播朱棣与朱高煦针对藩王改封言论的参与者,把他们抓住来弹劾为典型,也是为了杀鸡儆猴。
“陛下,臣建议派都察院官员彻查!”
陈瑛得了朱棣的授意,自然不怕雒佥报复,甚至他都不觉得雒佥能活过今天。
“好……”朱棣没有掩饰自己对雒佥的不满,这让雒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臣告退!”雒佥眼见皇帝不信任自己,便也不想继续留下惹朱棣嫌弃,作揖行礼后离开了武英殿。
他的举止让朱棣更为恼怒,可这时朱高煦却开口道:“不如让东宫也参与彻查吧。”
“嗯?”
朱棣诧异看向朱高煦,他没想到朱高煦居然会横插一杠,只是当着群臣的面,他也不好教训朱高煦,因此便颔首表示同意。
见朱高煦走出来,郁新便立马明白了朱高煦要保雒佥,当即站出作揖:
“陛下,市舶司今日也送呈了对日贸易、税收的奏疏。”
“念吧。”朱棣显然不太高兴朱高煦的举动,因此冷着脸让郁新开口。
郁新见状也不以为意,拿出奏疏诵读了起来。
简单来说,今年市舶司对日贸易进行了两次,第一次是郑和的下东洋,第二次则是在下东洋成功后的海运商品。
第二批商品成本六十余万贯,如果成功卖出将会获利近三百万贯,不过由于郑和下东洋的货物量太大,因此运往隐歧的商品陷入了滞销的局面,但这也正常,毕竟这批货物原本就是保证能销售到明年六月而准备的。
但总体来说,两批货物一共售出二百九十六万四千余贯,其中的七万七千六百贯被市舶司以商税的名头,转交给了足利义满。
七万七千六百贯对大明来说不多,可对于足利义满来说却是一笔大收入,足够养三万多足轻。
尽管足利义满还要从中分出一半给京极家,却也能是一笔大收入了,何况是否真要的分一半给京极家还另说。
眼下的局面,无疑是足利义满和京极家联合大明用经济贸易来收割日本贵族和守护们,而贵族和守护们又用贸易所得来收割国内平民。
短时间来看,在日本国内白银与铜钱还算充沛的情况下,日本还不会出现什么矛盾。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市舶贸易将会引发日本国内白银铜钱外流。
只不过京极家已经在使用大明的火药以及灰吹法等技术来开采石见银矿,足利家则是可以通过隐歧市舶司获得大量铜钱,他们在这场大明经济掠夺日本的资源的戏码中作为作为既得利益者,很难斩断与大明的深入交流。
到时候日本必定会因为长期的贸易而爆发钱荒,各地守护也会对足利幕府产生不满,进而引发动荡。
朱高煦不会很快出手,而是需要日本乱到一定程度才会出手扶持足利幕府。
足利幕府不能倒下,至少在石见银矿和日本各地银矿开采枯竭前不能倒下。
想到这里,朱高煦也将注意力放到了现实。
朱棣和群臣对于经济战并不了解,眼下的他们只知道大明从对日市舶司身上得到了足够的利益。
刨除成本,今年大明通过贸易从日本国内赚取近一百九十万贯价值的白银、铜钱,而且还挤压着价值二百余万贯的货物在隐歧。
朱棣也清楚,物以稀为贵,今年大明带去了太多商品,那明年的日本在市舶贸易上肯定会疲软一阵,明年不一定能取得今年的市舶成绩,但这不要紧,哪怕市舶贸易只有几十万贯,对于大明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好了,你们退下吧。”
听完了郁新所说的对日贸易情况,朱棣也开口示意群臣退下。
见此情况,众人都知道皇帝与太子有话要说,作揖行礼后便纷纷走出武英殿。
待他们彻底离去,朱棣这才皱眉看向了朱高煦:“俺要杀雒佥,你出来搅合什么?”
《明太宗实录》:“十二月丁丑,上定天下田赋定额三千五百万石,大学士解缙、尚书李至刚欲与争,为太子所劝解,山东试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