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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忘记我现在已为人父了。”

朱高煦愣了一下,随后才爽朗笑道:“放心吧,这个月忙完我就回春和殿理政,毕竟接下来两个月政务繁忙。”“是。”郁新闻言回礼,随后退出了书房,走出了小院。

待他离开,朱高煦这才看向自己的卧房:“都出来吧。”

他一开口,卧房的门便被推开,亦失哈与胡纶走出来到了书房,并对朱高煦作揖。

朱高煦示意他们入座,紧接着目光放在胡纶身上:“山东官场震荡,孔府就没有波及一点?”

“韩州伯也试图抓孔府痛脚,但他们断臂厉害,没能牵连太多,只抓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旁系子弟,牵连不过数十人。”

胡纶脸上露出惋惜,朱高煦倒是镇定:“不出奇,若是他们没有三份本事,也不至于能矗立到现在。”

“不过不要紧,是猫总会偷腥,给我盯紧他们就行。”

“此外,四川那边也可以布局了……”朱高煦看向亦失哈:“东宫的钱,随时调拨给胡纶,不要让他束手束脚。”

“奴婢领教。”亦失哈应下,朱高煦也重新将目光放到了胡纶身上:“西厂现在有多少人?”

“六千七百四十七人。”胡纶不假思索,朱高煦也吩咐道:“江西那边也得早早派人,甲申科举在即,他们应该已经开始挑选子弟了,好好关注。”

“是!”

“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吩咐好了所有事情,朱高煦便摆手示意他们离开,想一个人安静会。

靠在椅子上许久,他才回过神来,揉了揉眉心,觉得这段时间确实有些过于疲惫了。

“忙完这段时间就好了。”

他安慰着自己,随后将注意力投入到了政务之中。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大明军队开始在西南展开调动,而这样的大规模调动军队,自然瞒不过在西南有眼线的安南胡氏。

“驾!驾!”

翌日清晨,乘骑滇南乘马的塘骑自北边谅山南下进入升龙(河内)府境内,一路上所见的是得到开发的红河三角洲平原,以及一望无际的耕地。

在田野间,许多身材低矮的百姓骨瘦如柴,麻木的在田间进行耕种。

自胡季犛恢复胡姓,自称是中原虞舜后裔,将国号从原来的“大越”改为“大虞”开始,安南陷入了一种十分尴尬的局面。

以前的大越陈氏时期虽然也对百姓苛刻,但毕竟有过辉煌的时刻。

大越陈氏沿袭李氏王朝,不仅重视农业的发展和水利建设,还效仿南宋的制度推行新政,大力修筑河堤,从河的源头至海岸修堤,开掘沟渠,以防河水泛滥冲毁农田,并可得到排泄和灌溉之利,使稻谷旱涝保收。

不仅如此,陈朝也学习中原的屯田制度,将国家的农奴与罪奴,还有大量的战俘投入到红河三角洲平原进行开荒。

由于偏向宋朝,因此陈朝的商业、手工业都得到了发展,并且延续李朝的科举制度,让陈朝中下层百姓和小贵族有了阶级跃升的机会。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经过四百多年的脱离,他们已经发展出了独属自己的文化,而陈朝便是这一运动的推动者。

在元朝以前,汉字是安南地区的通用文字,官府的文件和书籍、诗歌、文章全都用汉字书写。

然而随着陈朝的推广,安南人原本为书写汉字方便而创作了“喃字”开始盛行时期,走上了取代汉字的发展轨道。

由于有了自己的文字,安南人也开始仿效中原王朝编纂本国史书,因此陈朝灭亡后,许多安南百姓依旧怀念着它,而这则是胡季犛所忌惮的。

因为知道陈朝遗民和官员厌恶自己,因此胡季犛在篡位的同年便禅位于其子胡汉苍,自号太上皇,不过他仍然掌握安南大权。

他的心思所有人都清楚,但他们却并不认为胡季犛能长久,原因在于他们之中已经有不少人逃往了大明,准备借助大明的力量来复国。

当然,他们自然不是为了陈氏而决定复国,而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这群人也好意思说为了大越,实际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虫豸!”

正午,当哨骑穿过中南半岛最为繁华的升龙城街道,将北方谅山的军情带到王宫时,得到消息的胡季犛也开始咒骂了起来。

虽然已经年过六旬,但从五官依稀能看出他年轻时相貌还算清秀,唯一的缺点就是身材并不算出彩,只有五尺左右的身高让他在穿着大明赐服的时候显得有些滑稽。

此刻的他坐在勤政殿内,眼睛时不时就要打量四周,似乎殿内随时就会有人冒出来取他性命。

原本他已经迁都到了清化,可随着北方事态加重,他不得不返回了这座让自己充满了不安感的升龙城。

看着这座升龙王宫,手中的情报让他愤怒。

他斥责那群王公贵族为“虫豸”,而这一切也都有理由。

在他篡位后,他便励志要一改陈朝晚年的颓废,与那黑暗的吏治,然而现实却让他不得不低头。

面对安南的困境,他先是限制前朝王公大臣不得掠夺百姓的民田,限制他们使用奴婢和佣人去强行开发土地。

整个大虞朝廷,除了大王、公主以外,所有人占田不得超过十亩。

此外,各路、府、州、县官设立勘丈土地机构登记入簿,不登记的土地没收为“公田”。

可以说,他的政策借鉴了中原历朝历代的新政,然而也遭受到了历朝历代推行新政的阻碍。

贵族们不仅反对执行这项新政,还在民间加派赋税,并对百姓谎称是大王胡季犛向百姓征收的赋税,彻底将胡季犛的名声搞臭。

名声彻底变臭之后,胡季犛开始捕杀陈朝遗臣,同时颁布其它新政诸如限制王公贵族豢养家奴和奴婢,定下田赋与商税,统一安南国内度量衡等等有利于民生的新政。

然而他的名声已经臭了,不管他的新政本意是什么,都无法阻止百姓对他的厌恶。

这一切的一切,胡季犛都十分清楚,而他也清楚北边的大明是什么心思。

“大王……”

勤政殿里,唯一的一名大臣小心开口,将胡季犛唤醒的同时,也不免开口道:“现在大明陈兵数万在临安和龙州,而我们在宣光和谅州的兵马加起来也不过三万,是否要调升龙和清化的军队北上固防?”

“当然”胡季犛脸色阴晴不定,他很清楚大明的想法是什么。

陈氏后人已经被自己杀的差不多了,大明这个时候如果在那群陈朝遗臣的带路下进攻大虞,那大虞北边的军队显然是没有办法守住的,因此必须加派军队。

“调升龙、清化的七万兵马分兵驰援宣光和谅州,另外征调十五万民夫跟随他们北上,再调象兵陪同。”

“当年陈兴道能两次击败胡人五十万大军,我就不信我就不行!”

胡季犛对于来大明的窥视自然警惕,但安南自独立以来,不管是与南汉还是北宋,甚至是巅峰时期的鼎盛大元都交过手,并且都打赢了与他们的战争。

这样的历史对于胡季犛来说无疑是值得自豪和借鉴的,大明如果真的意图谋夺安南,那必然只能从宣光和谅州出兵。

只要谅山坚守,明军就不得不转向白藤江与自己交战。

白藤江,这条江水吞没了南汉、北宋、大元的军队,而今也将会成为明军的折戟沉沙处。

“大王,是否要向大明派出使臣,解释……”

“解释什么?”胡季犛打断了大臣的话,同时壮着胆子开口道:

“他们以为孤的大虞刚刚立国就好欺负,可孤偏偏要用实力告诉他们事实。”

“趁着这个机会,孤要让百姓们都知道,大虞取代大越是天授,而孤也是上天赐给百姓的明主。”

胡季犛目光灼灼,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做是在赌,一旦赌赢了,那他想要推行的新政将毫无阻碍。

至于输,他没想过输,毕竟大虞的国力在这里,相比较需要从江南运粮的明军,己方占据天时地利与人和,不可能失败。

三次白藤江之战,分别让这块土地享受四百多年的太平,而今自己要打出第四次白藤江之战。

“大王不可啊,若是战事开启,那对您对大虞都十分不利。”

大臣劝谏着胡季犛,可胡季犛很清楚现在不是他要不要打,而是大明要不要打。

“战事并非孤想要开启,而是前陈的那群佞臣在煽风点火。”

胡季犛背负双手,站在金台上俯视大臣:“派出使臣去告诉广西布政使司的官员,就说我大虞内政,便不劳烦天朝出手了。”

“那群北逃的虫豸不过是前陈的佞臣,正因为他们蛊惑了少帝,才会让国家变得残破不堪。”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平静了一些:“若是天朝给孤时间,孤自己会收拾他们,大虞依旧是天朝的臣子。”

“若是天朝强硬,那孤也绝不会惧怕。”

他的目光变得坚定,低矮的身材在此刻似乎托起数百万大虞百姓,开口铿锵有力。

“天朝若是决意听从佞臣谗言而入侵大虞,那白藤江就是大虞送给天军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