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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时辰到了。”

朱瞻壑的声音响起,他眼眶发红,显然这几天没怎么休息好。“我已经进墓室看过他了,他很好,封墓吧。”

郭琰点了点头,朱瞻壑却眼泪流出,忍不住道:“我再去看看爹。”

说罢,他叫上了朱瞻圻一起去看朱高煦最后一面。

尽管距离朱高煦去世已经两个月,但由于皇宫储存冰块足够,故此保存的还算完好,味道也并不算重。

瞧着他离去,郭琰没有说什么,只是寻了一个地方坐下。

朱祁钺前来关心她,也被她笑着赶走了,仿佛她并不为自己丈夫的驾崩而难受。

时间一点点过去,一字时后墓门依旧如期被封闭。

陵墓的土开始回填,而国丧也就到此结束。

朱高煦生前留下过遗嘱,希望自己速葬简葬,不要叨扰了百姓生活。

然而朱瞻壑还是觉得应该让海外的兄弟们回来看看,所以才拖了整整两个月。

或许这是朱瞻壑为数不多忤逆自家父亲的时候,但这次的忤逆却是他觉得最值得的。

随着国丧结束,各属国使团先后离开,接着是臣子、随后是武勋、宗亲。

当众人先后离去,明楼之中只剩下了朱高煦的妃嫔与子孙们。

渐渐地,他们也先后离去,最后只有郭琰、朱瞻壑、朱祁钺及沐氏还在明楼内。

这时,两道身影从殿外走入殿内,一人佝偻背影。

“殿下,奴婢乞请为大行皇帝守陵……”

当这道苍老的声音响起,殿内几人纷纷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只见王焘搀扶着老迈的亦失哈出现在殿内,尽管亦失哈这些年疾病缠身,可他依旧活到了七十二岁。

面对他的要求,朱瞻壑鼻头一酸,当即点头道:“我让人为亦大半你修建一座院子,你便在这里归养吧。”

“谢殿下……”

亦失哈缓缓作揖行礼,随后对朱瞻壑道:“大行皇帝不愿意看到那么多人难过,况且政务重要,如今陛下大行,天下局势必然有变,您得挑起大梁才行。”

“嗯,我知道!”朱瞻壑强忍悲痛点头,随后看向朱祁钺与郭琰、沐氏。

“我们走吧,回京……”

在他开口过后,众人先后离去,亦失哈也看向王焘道:“你去吧,记住我教你的话,要世事而不世事,但求问心无愧。”

“干爹,我……”王焘想说什么,亦失哈却摇了摇头。

“去吧,每年的中元与大行皇帝的明忌、忌日前来看看我就行,我这把老骨头还没那么容易倒下……”

亦失哈步履蹒跚,深一步浅一步的向明楼下的画像走去。

王焘见状下跪,对着他的背影五拜三叩,末了才不舍道:“干爹,儿子走了。”

亦失哈没有回他的话,只是走到画像下抬头看了看,每一幅画像他都认真观摩。

他没有给出任何评语,只是一瘸一拐的走到明楼的一个祭奠的神龛。

那里有一个木架子和一个箱子,他见到这架子和箱子,当即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他们都不知道……”

他走上前去,将箱子打开,内里放着俩套甲胄。

这甲胄锈迹斑斑,有许多创伤都未曾修补。

他将这甲胄吃力拿起来,套在了那木架子上。

甲胄厚重,两套甲胄更是如此,即便放在木架子上,都似乎能听到木头不堪重负的声音。

“得寻个好点的架子了。”

亦失哈苦笑摇摇头,伸出手在甲胄上摸了摸,最后摇摇头。

“殿下,这两重甲连木头桩子都吃不住力,您又是怎么穿得上做万人敌呢……”

这甲胄是他早年在吉林时为朱高煦更换的甲胄,留下后没有修补,便被他藏了起来。

如今拿出来摆放,也能做一个念想。

除了这甲胄,旁边还有一杆沉重的铁枪和半人大小的大弓。

这些,都是他的念想。

天色已经彻底变黑,整个明楼只有他一个人。

他呆坐在地上,浑浊的目光看了许久,随后才长叹一声,一瘸一拐的走出了明楼。

他将一扇扇门亲自关上后,身影便渐渐没入了黑暗中。

与此同时,返回北京的朱瞻壑也从他母亲郭琰手中接过了他父亲耗费十数年心力所书写的五册无名书。

他带着书册返回了春和宫,独自在偏殿看了一整夜。

第二日他从春和宫走出,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不少变化,原本失去主心骨的迷惘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九月十二日,他于社稷坛祭祀天地,而后前往太庙祭祀祖先,最后于奉天殿在七十七国及海内藩王宗亲的瞻仰下即位称帝,改明岁年号为“宣德”,封朱祁钺为太子。

即位大典结束后,留给他的便是为朱高煦挑选庙号和谥号。

“庙号之中,以太中高世为最佳,如今太宗文皇帝已然占据太宗,那便只剩下中宗与高宗、世宗了。”

武英殿内,身穿皇帝常服的朱瞻壑坐在主位,身旁站着成为太子的朱祁钺。

在他的面前,礼部尚书杨士奇正在侃侃而谈。

对于他提出的四个庙号,众人最钟意的其实是太宗,奈何太宗给了朱棣,所以只能在剩下四个挑选。

“中宗不可,取庙号瞻仰前人,而唐中宗、宋高宗皆软弱之徒,唯有世宗可取。”

王回主动站出来为朱高煦争取世宗的庙号,这让杨士奇皱眉道:“金世宗、周世宗、汉世宗、商世宗虽不错,但世宗亦有许多……”

王回开口同时对朱瞻壑作揖道:“世人视汉武帝为暴君,然新学中大行皇帝曾以秦皇汉祖制骨,汉武魏孝文裱皮,而本朝太祖重塑来形容。”

“臣以为,庙号当选世宗,而谥号当选为“武”。”

“刚强理直曰武,威强澼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夸志多穷曰武。”

“大行皇帝,当以为大明世宗武皇帝简曰。”

王回据理力争,并且引用的也是朱高煦编撰的中学历史内容。

秦始皇大一统、中央集权,刘邦巩固,而汉武帝确定思想,北魏孝文帝则是因为民族矛盾改革入选,很符合日后大明统治疆域所需要的一个风向,而明太祖重塑则是多带几分政治属性。

“明世宗武皇帝……”

朱瞻壑喃喃自语,随后颔首道:“倒是不错,谥号再完善些吧。”

他看向杨士奇,杨士奇见状只能应下。

不多时,关于朱高煦完整的庙号和谥号便起草在了圣旨上。

大明世宗启运广运立极仁孝襄武钦安弘文定业圣武皇帝……

长长的谥号,也不知道朱高煦见到后会不会迷糊。

只可惜他迷糊也没用,因为这份庙号和谥号再起草结束后便张发天下告示,张榜天下报纸。

只是几个月的时间,九州万方的人便都知道了昔日洪熙皇帝的庙号与谥号,许多人简称其为大明世宗武皇帝,亦或者世武帝。

在此期间,朱瞻壑也开始制定属于自己的时代方针。

实际上在朱高煦驾崩国丧之后,许多人便迫不及待的开始上疏,自以为聪明的为大明朝制定一条又一条的新路。

若说之前朱瞻壑还略微有些迷茫,但现如今他却极有主见。

朱高煦驾崩后,国丧花费并不多,而早年积欠的国债也早早偿还。

他给大明朝留下的,是常平仓内一亿二千四百余万石储备粮,以及国库内八百多万两黄金,以及六千八百多万贯钱币。

此外,相比较钱粮,他留下的局面也是历代所不能及的。

铁路连接除西南、海外以外的整个大明,东起宁波、定辽,北至燕然、南达两广,西抵河中,总计五万七千四百二十五里。

全国水渠长度十二万四千里,堤坝三千六百二十四座,束水闸一万六千二百一十四处,混凝土官道十二万八千四百余里,工厂二千六百二十四座……

这些数不尽的工程,才是他留给大明朝和朱瞻壑最大的财富。

他留下了一个人口一亿六千余万,耕地七亿七千六百余万亩,八十二万正兵部队,五十四万兵马司二线部队,三千七百余处报社……

年财政收入八千七百余万贯,占据世界五分之三疆域的庞大王朝。

治理这样的王朝,以当下的通讯手段已经是极限。

因此朱瞻壑并不打算扩张,而是按照自己父亲留下的内容向下稳扎稳打。

不到一年时间,他宣布西南缅甸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大古剌宣慰司改土归流成功。

云南行都司被取消,新置南中承宣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提刑按察使司等三司,敕令六部开始迁徙人口充实南中,勘察地形,修建铁路。

除此之外,便是从南直隶、浙江编军户十二万户前往河中、安西、北庭,漠北巩固边疆。

加大对太学投入,对现有科技进行改进并升级。

面对他的政策,大部分百姓都忙碌生活而只关心与自己有关的政策。

发现与自己有关的好政策便拍手叫好,没发现则调侃其不如世武帝,若是遭受打压则暗自在心底非议。

当然,也有对政策完全不关心的老一代人。

“干爹,儿子来看您了!”

天寿山世陵神道口的一个小院子内,当熟悉的声音响起,亦失哈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

很快,他便见到了带着几个小太监前来看自己的王焘。

见他们大包小包提着,亦失哈摇摇头道:“这些东西我都有,稍许你让人给我买些空白的书册和笔墨。”

“好!”王焘没有询问为什么要买这些,而是笑着答应下来,随后走上前去。

“您在写什么?”他好奇看向桌上的书本。

“写的以前的一些事情。”

亦失哈低头吹干了墨迹,伸出手书本合上,显露出了书册封面。

瞧着封面那行字,王焘下意识将其念了出来。

“渤海纪事本末……”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