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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渐默接着他的话问道:“来做什么?”

季鸫摇了摇头,“不知道。”

他努力想了想,“考验?试炼?我说不清楚。”

季小鸟说着,回视任渐默左右异色的瞳孔,“你觉得呢?”

任渐默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似自嘲又似冷笑的表情,“我也不知道。”

他的手指也在钟楼的粗糙石墙上摩挲了两下,“不过,我同意你的想法,这不是虚无缥缈的数据,而是一个个真实存在的‘世界’。”

有些猜想,任渐默没有说出来。

实际上,他不认为有人能够通过任何虚拟的载体,捏造出一个又一个如此逼真的世界。

但“桃花源”从来不会对他们这些参赛者明示“世界”的性质,只变相鼓励他们把自己当成一个演员,把这一个个“世界”当成是可以随便揉捏的虚假空间来对待。

这一切,为的只是更快更彻底地消除他们的慈悲心和同理心,让他们变成一个个单纯只为“桃花源”服务的,挣扎求生的牺牲品而已。

两人在钟楼上耽误了整整半小时,才总算决定回地窖睡觉去了。

季鸫和任渐默两人沿着盘旋的楼梯,一前一后地往下走。

楼道逼仄狭窄,还带着一股上了年岁的建筑物特有的灰尘和霉菌混合而成的腥味。

原本季鸫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却在快要到出口时,被身后之人拽住了。

季小鸟疑惑地回头。

“嘘。”

任渐默伸出食指,抵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凑到季鸫耳边,用气音说了两个字:“有人。”

季鸫浑身一颤,汗毛倒立,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那一丁点儿睡意,也随着从毛孔中渗出的冷汗逸散得一干二净。

他在任渐默的指示下,关掉了手电筒。

然后他们手拉住手,彼此搀扶牵引着,摸黑走完了最后一段台阶,悄无声息地靠在了立柜背后的门板上。

果然,季鸫听到了有人压着嗓子对话的声音。

通往钟楼的门所在的角落,是镇上的幸存者们用来堆放物资和解决生理需求的地方,与他们睡觉的区域呈对角线状。

所以,季鸫不难猜到,这应该是有什么人半夜三更不睡觉,特地选了个远离众人的角落,嘀咕点儿悄悄话。

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很快辨认出了门外两人的身份。

因为,他们的声音实在是太有特点了。

尽管两人都把音量压得很低,但其中一人声音沙哑苍老,一听就是老牧师的。

而另一把则是个年轻的女声——地窖里的十五个人里,除了同为参演者的玫瑰之外,就只剩安妮一个女人,既然不是季鸫他们熟悉的玫瑰的声音,那就只可能是另外一个了。

两人似乎正为什么事展开了争论。

一开始季鸫只能连猜带蒙分辨出只言片语,却很难把它们串成意思连贯的语句。

后来牧师和安妮之间的争辩升级成了争吵,声音也不受控制的稍大了一点,季小鸟才总算听了个大概。

“不,你不能只顾自己!”

老牧师对安妮说道:

“我一把年纪了可以不在乎,但这儿还有其他人呢!你总不能……”

“哈哈,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

安妮反击道:

“说白了,你只是怕死怕得要命而已!”

她的语气十分尖刻:

“要不然,你怎么不把‘那个’拿出来呢?”

“安妮!”

牧师急切地打断了她:“我们早就说好了,再也不提‘那个’的!”

他顿了顿,声音有些窘迫:

“再说了,只有……也,不够分啊!”

老牧师中间有几个字实在说得太含糊,季鸫哪怕将耳朵贴在门板上,把一张娃娃脸挤得变了形,还是没能听清。

“呵!”

听到老人的回答,安妮讥诮道,“既然如此,那你也别来管我!”

她语速变得更快了:

“再说了,我会去找月神石的!只要找到了,一定回来接你们,行了吧!”

“不是……你为什么要那么固执!”

他显然是被安妮戳中了心思,声音气得直发抖,

“再说了,苏林那崽子,根本就是……”

“住嘴!”

安妮压根儿没给老牧师把话说完的机会。

尽管她仍然记得控制音量,但季鸫隔着一层门板,也能听出这年轻的女人话语中夹杂的怒火。

他不知道“苏林”是谁——反正不管是地窖里的幸存者,还是他们这些参演者,都没有一个人叫这个名字。

一门之隔外的地窖角落里,老牧师不知是被安妮的语气震慑,还是对方以行动作出了某种威胁,悻悻然地住了嘴。

他改变态度,语气和婉地劝说了几句,也不知安妮到底听没听进去,只语气不耐地敷衍了两句,就懒得再搭腔了。

两人不再争吵之后,说话的声音也变小了,季鸫只能听到老人又絮絮地叨咕了一阵,安妮偶尔回了他那么几个简短的音节,但具体说了什么,他就实在听不清楚了。

大约五分钟之后,两人似乎已然无话可说,门外遂传来了轻微而有节奏的鞋跟敲击石板的脚步声——老牧师和安妮离开了。

季鸫和任渐默挤在黑暗的楼道里,又等一会儿,直到外头彻底没了声息,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板,摸黑溜了出去。

季小鸟的视力在“桃花源”里经过强化,即便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窖里,也能借着墙角一盏烛台那仅有的一丁点光源,模糊分辨出物体的大致轮廓。

他主动拉住任渐默的手,领着人绕过堆叠在角落里的杂物,安安静静地回到他们原本睡觉的地方,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用着急。”

任渐默贴在季鸫耳边嘱咐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接着,他就抖开毯子裹在了身上,依旧面对墙壁躺下了。

季鸫也在他旁边睡下,盖上毯子,闭上双眼,竭力迫使自己什么都不要再想,迷糊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