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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登时急红了眼,不管不顾的骑了马追了过来,好在还不晚,他冲着马车大喊了一声,惊动了队伍,不少兵吏在感叹这是小鸳鸯分别在即,依依不舍啊。

众人哄笑间无意触及到孟岁檀的脸色沉了下去,不苟言笑间黑沉的要命,登时面面相觑。

宁离探出脑袋来,看着虞少渊红着眼睛矗立在那儿,心头一喜,忙挥了挥手。

转头对黎从心说:“师兄,你们先走,我下去说几句话。”

随后不管不顾跳下马车,在黎从心欲言又止的眼神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向虞少渊。

虞少渊望着笑意潋滟的女郎,不管不顾翻身下马,上前伸手把人揽在怀中,这一幕恰好被回身注意二人的孟岁檀瞧了个正着。

他眉目怒意横生,几乎要调转马头把人抢回来。

宁离有些懵然的被他抱在怀中,而后察觉不适,欲推开他,但虞少渊也只是抱了她一会儿,便松开了人,眼中的红意仍旧很明显。

“你怎么才来啊,这些日子我还想着你来便能好好道别,现在好了,这般仓促。”宁离看着他,倏然笑了。

“我……”他咽了咽喉头,突然不知哪儿来的一股涌气,叫他头脑一热,“我、心悦你,我心悦你许久了,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啊,你别听我母亲的,她就是瞎操心,我们二人年龄相仿,又这般熟络,也、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吧,总之……我等你回来。”

他话说的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但好在是意思表达明白了,宁离的笑意僵在唇角,春日的风从山林间拂过,吹得她发丝向后扬起,红发带飘逸,衬得她肤若凝脂,眉目如画。

她无措的愣在原地,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微微张唇:“我……”

“你不用说了,还有大把的时辰供你考虑,你要是想我了,就传信给我。”虞少渊笑笑,身上拨开她的发丝。

宁离不知道怎么回到马车里的,只记得她一直在发呆,阿寰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反应,丘晏如指节搭在阿寰的臂弯,轻轻的摇了摇头。

方才的那一幕他虽没听到,但看二人的氛围也猜的大差不差,没想到那毛头小子还真能说出来,丘晏如挑挑眉,这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马车一路上颠簸,颠簸的人昏昏欲睡,她随行的马车美曰其名和家眷在一处,是丘晏如安排的,黎从心自然很放心,里面宽敞舒适,不至于像画院的马车那般一股郎君的奇怪味道。

“你在想什么。”门窗外不知何时落后一道身影,腰身笔挺地坐在马上,神情淡漠,浓重的日头在他深邃的轮廓上撒下淡淡的金色。

宁离撩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托着下巴继续发呆。

见她不答话,孟岁檀没有急,只是说:“前面有一处林子,等会儿稍作休整时可去林中摘写果子,亦或是去溪中捉鱼虾,好不容易出来的机会,这般闷闷不乐做甚。”

“哦。”她敷衍的应下,脑中仍旧是虞少渊那真挚浓烈的视线,烫的她心头发热。

“在想虞少渊。”孟岁檀突兀的问。

宁离被点了出来也没气恼,慢吞吞的关上了车窗,但他的声音却仍旧能传到她耳朵里:“说不准等你回来,他都成婚了。”

马车内没什么动静,孟岁檀欲说什么,前头的兵吏唤他过去裁决,他便把话吞了回去驾着马车回到前头,孟岁檀并不避讳在阿寰面前暴露自己的心思,连丘晏如他都不怕,更何况女眷。

阿寰则忧心忡忡,她总觉得这位孟大人不是表面那般淡漠,她吃过的苦头便忍不住会多想一些,但见宁离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赶了一日路,日落时分稍作休息,密林中落日隐于枝叶后,天色逐渐昏暗,边际依稀可见浓艳暮色,宽敞的地方炊烟袅袅。

行走在外,并没有特别好的条件,好在宁离竟然能适应的来,倒是阿寰有些不大好,丘晏如贴了过来,宁离识趣的给二人腾地儿。

她费劲巴拉的在小溪边拧沾了泥土的裙裾,阿喜在溪边拾柴火,颠颠的再送回营地。

“你在做什么。”孟岁檀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吓得她脚一歪,差点坐溪水里,被他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后起身,宁离有些不高兴:“大人走路怎的跟夜行猫一样,无声无息的。”

孟岁檀却盯着她湿答答的裙裾,黏在了裤脚上,瞧着便难受:“都湿成这样了,还不换一身,天色已晚,气温降下来后难免会冷。”

宁离却摇了摇头:“待我去火堆旁烤一烤就好了,倒也没必要只因这一点便大张旗鼓。”随后她又想起,面前这个男人似乎是有洁癖的,若是叫她看见自己满脸满手满身都是颜料,岂非会气疯。

想想他气急败坏又隐忍的模样她就高兴,随后故意说:“而且,我们做画师的,常常把颜料弄到脸上、手上、衣摆衣袖上,就跟泥地里打滚儿似的,孟大人应当是没见过的。”

说完她故意甩了甩手,点滴冷水溅到了他的胸襟上和下颌处。

孟岁檀却并未生气,低下头瞧了一眼,便掏出帕子,原以为他是给自己擦,谁知下一瞬拽过宁离的手腕开始擦拭。

宁离下意识抽回手:“干什么……”

她抽了半天没抽动,孟岁檀却气定神闲的把她十根手指都擦干净。

“颜料弄到脸上身上,看来小宁大人喜好在身上作画,我记得小宁大人还欠我一幅画,不若也在我身上作幅画如何?”

从远处瞧,二人只是淡然的在说话,丝毫瞧不出话的内容有多么令人意外,孟岁檀像是在谈论政事一般严肃,而宁离则呆住了。

“不行。”她干脆拒绝。

似乎意识到她会拒绝,孟岁檀没什么意外:“看来小宁大人要食言了。”

“谁食言了,是你提的要求太过分,孟大人实在有些得寸进尺了,还望大人这一趟旅途离我远些。”宁离板着脸,绕过他就要走。

结果被孟岁檀捞了回来,二人体型差距过大,宁离轻而易举被他“放”了回去。

“若我说不,你有办法?”他垂头似笑非笑。

眼前的他,强势、专横,私藏于骨子里的混不吝啬果然在宁离面前展现的淋漓尽致。

宁离冷冷睨着她,她自以为的凶悍冷漠,实则在旁人看起来像只张牙舞爪的兔子,还是色厉内茬罢了。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

宁离开始了单方面的冷暴力,具体表现为神情木然,不听、不看、不搭理,整个人竖起了厚厚的屏障。

当然她的“制裁”实行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被阿喜嘀咕所惊醒:“女郎和孟大人可是闹别扭了?他们都说您被大人骂了,这般有气无力,怏怏不乐。”

她震惊,这群人怎么胡乱嚼舌根子,她何时怏怏不乐了,随后意识到,群居生活就是如此,众人没什么乐子,便开始琢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宁离很不幸,成了第一批。

她只好又强打起笑意,恢复了表面上下级的关系。

晚上睡觉,又是一大困难,丘晏如黏阿寰黏的很紧,她总不好插在人家二人间,他们睡得着她还睡不着呢,如此,便只好跑回了画院跟同僚挤,谁知一进马车便被几人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样震到了。

其中不乏有女画师缩在角落,睡得瞧着不怎么舒服,阿喜和伺候阿寰的阿鹂脑袋对脑袋睡在一起。

男女间垒起了厚厚的包袱和箱子,马车内鼾声震天,黎从心忙了一日,此时也疲惫的合上了眼,宁离又跑了出来,深深吐了一口气。

气鼓鼓的寻了一处相对干净的地方,铺了一层破旧衣裳,又放下了褥子,躺下去,看着深暗的天际数星子。

耳边是清晰的虫鸣声,宁离从未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似乎眼中皆是漩涡,她被深深的吸了进去,风声轻轻浅浅的骚弄着树枝。

她昏昏沉沉间,身上盖了一件厚重的衣服,顿时周身更暖和了些,翌日起时天色不过微亮,她扶着发懵的脑袋看着身旁的身影,靠着马车浅寐,在她发出动静后睁开了双眸,神色清明,一点都不像睡过觉的。

宁离淡淡的移开了视线,对于他出行在这儿没什么意外,只是寻常一般起身叠好了铺盖,往马车而去。

“丘晏如他们还没起身,你去做甚。”孟岁檀还靠着树干,支着一条腿闲闲道,他微哑的嗓音似乎才昭示他刚刚睡醒。

宁离顿住了身:“与你无关。”她很烦他不是因公事而纠缠。

“前头炊事煮了粥,去吃点儿罢。”他也没生气,起身弹了弹衣袍往前头走去。

宁离去打了水擦了擦脸颊,冰冷刺骨的水冻的她手背有些痒,阿喜见她起了身,也随她跑前跑后:“女郎都不唤我起来,怎就拿冷水洗了脸,天气还冷,这双手可得好好的护着。”

她自然瞧见了宁离又偷偷的抓挠手背,又急又忧,宁离讪讪一笑,把手背了回去。

炊事的煮了些梗米粥,里头切了些松蕈,兵吏和普通官均是聚在一处用饭,孟岁檀借着公事把她唤进了马车,宁离惦记着自己的梗米粥,站在马车前探身想速战速决。

结果刚觑头便被拦腰抱起,她失声惊叫了一声,进了马车,视线一换,她才惊觉方才的叫喊声太大,似乎叫旁人也听到了。

她僵着身子,还在出神,并未发觉孟岁檀把她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