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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忌惮那些世勋们联手,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你。

崔闾愣了一下,展颜笑道,“我就是随口开个玩笑,你莫如此严肃,再说,放谁恐怕也没你亲自盯我来的有效。”

笑死,有你跟在我身边,别说你自己的粘杆处,就是任一势力的部曲暗卫,恐怕也近不了我身,还探听消息?怕不要把自己折里面去。

就清河崔氏派过来的那人,若没这人故意,怕根本把信送不到他手上。

太上皇顿了一下,腰身放松,重又回倚窗慵懒状,笑道,“你说的也是,有我,再放别人,可不多此一举了么哈哈哈~”

言归正传,崔闾还是道,“我是想着,将保川府的同知空出来,引清河崔氏放一个子弟过来就任。”

北境、和州、西炎城那边,都是囤兵重镇,只有保川府是个打商字头的民商府,能空出个不高不低,足以叫人垂涎,又不折损其身份的官位,才有能引动各世勋为此的争夺大战。

太上皇将几处州府经营的铁桶一般,令那些人无处插手,可同样的,那些人也会为了对抗他,而愈加团结紧密,双方这些年各执一隅,无分上下,僵持多年。

崔闾轻声道,“不破不立,我知道你的顾虑,因为手上能用的人不多,怕开了这个口子,他们没能力与人应付,一个周旋不力,就会有失城之险,可是,如此僵持也不是办法,必须得有人打破它,且你自己也清楚,你们双方都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漏洞,一个能借刀反割对方利益链的机会。”

所以,莫不如就趁此给他们下一个饵,打破他们铁板一块的联盟。

太上皇盘玩着茶盏,边想事,手上捏瓜子仁的速度不减,半晌道,“你欲引清河崔氏进保川府任职,给他们自己人割裂分席之感,联盟一有裂缝,假以时日,他们自然就会因利益不均,而分崩离析?”

崔闾笑着点头,“保川府连着江州,是他们早就觊觎之处,够不着江州,够个保川府遥顾江州处,也算是个慰藉,且等清河崔氏的人来了……”

太上皇撂下茶盏,发出叮的一声响,“那些参与竞争此处同知位的世家,定然有不甘心者,再让清河崔氏从此获利,那不甘心者增多,不稍多久,他们自己内部就会发生争执……”

铁板从内部损坏,外力再稍微轻轻一拱,自然就散架了。

且江州有崔闾,定然能守的固若金汤,他届时借武弋鸣的手,多看顾着保川府,等于己方这边依然能牢牢掌控州府局势,让任职同知的清河崔氏子陷入被排挤孤立无援状。

抛一子而引鱼争食,钩者谥,不单是饵之过,亦有鱼离水之因,且考验的是执杆人的握杆力。

他从前有想,却无条件能做,可现在因为崔闾,条件反而达成了。

太上皇眉尖跳动,扭脸望向垂眼捡盘中瓜子仁吃的崔闾,这小老头可能前半生太克制了,很是薄待了口腹,于是当其想开之后,对于各种小食糕点尤其喜爱,有茶必配糕食,出门的马车上,都不忘装匣子吃的带上。

吃一事上,怕是他除了公务外,做的最认真之事。

就听其嘬了一口茶后,舒服的谓叹出声,“陛下爱财之名已经打出,受我江州这个奸佞迷惑业已凿实,若由我举荐娄文宇入市舶司主事,朝上那些大臣当只有干瞪眼的份,退而求其次,娄文宇空出来的同知位,愈发叫他们势在必得,此若我与清河崔氏达成协议,在不动声色间,那边定能从以卢氏为首的世勋手中,得到这个职位,此为一裂……”

卢昱来江州,你当人家只为拍宝而来?

闹呢!

身为卢氏嫡长子,他所有的知识储备,计策谋略,都定要高于一帮地方官僚文士子,他借机来江州,入保川察看,身后站着的全是世勋系。

太上皇点头,确实,卢昱就不是个耽于享受的,他自小就是个有抱负有志向的人。

崔闾慢悠悠看着楼下急步而来的娄文宇,“娄大人在筹建码头上的心力,世所共睹,卢昱会看到,世勋一系也能看到,陛下力排重议用他的反对声浪,会在实绩面前齐齐失声,我是给了他机会,可他若没有一颗敢想敢干的心,这事上也不能成就我与他,因市舶司之位而产生的裂痕,所有人都只会知道,他是凭自己实力得到市舶司之位的。”

而他,则会因为失去市舶司之位,让江州与保川府产生裂痕,心存间隙,此为二裂。

他会作出一副受上意退步,不仅痛失司长之位,还要违心举荐对家的委屈不甘模样来,如此,他与陛下之间,亦存了一丝不满不公的芥蒂心,造成他与北境旧臣格格不入感来,此为三裂。

清河崔氏会因为他这种种裂痕,愈发与他亲近,进而联系紧密,他甚至无须打入世勋内部,坐守江州,就能通过清河崔氏的手,搅动世勋内部起争斗。

他太清楚世勋联盟,那看似坚实,实则一碰就断的利益链了。

太上皇未尝不懂,可他光站在那里就足以叫人生出警惕警觉心,稍一有动作,就能引得旁人戒备,所有完美的计划,都会在未实施期,就被人排异掉,很有种出师未捷的美感。

谁叫他有不动声色间,就干掉了前朝闻、关二位阁老的,彪炳战绩在呢?旁人盯他如猛兽,畏为洪水。

而崔闾呢?他的身份天然就是个优势,且因为局势原因,让人对他的警惕心减小,这就给了他谋动的先决条件。

太上皇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感到心头激荡过,他无数次幻想过,若有一人能完全如臂使的,归他所有,指哪打哪,那这天下,早便平了,他有谋略有武力,可别人的一百二十倍的忌惮心,他无能为力,他需要一个能迷惑,且有实力打入敌方内部的盟友,最重要的是,绝对的与他同心,不会因为对敌方的诱惑,而背叛他。

崔闾抬眼,惊讶的看着伸过桌面,紧紧握着他手的人,几次欲张口说些什么,却最终敛目低低一笑,使劲握着他的手摇了摇,“你一定要长命百岁,帷苏,我一定要让你长命百岁。”

所以,砰,窗房关了起来,街道景象瞬间俱无,太上皇微笑开口,“别吹风了,养好身体,干完这票,我们就去荆南。”

崔闾:……这跟我看风景有什么关系?

恰时,娄文宇在外头敲响了房门,声音低低道,“先生,崔伯,是我。”

因为是微服匿行,两人从江州过船而来时,都遮了脸,“进来。”

娄文宇这才推了门探头进来,一身官衣显得精神熠熠,进来先给太上皇行了叩拜之礼,后尔才冲着崔闾道,“今日卢昱上将军府投名帖了。”

所以,纪百灵第三次扑了空,没有守到卢昱。

因为许多事情需要娄文宇的配合,最终太上皇选择,让他知道崔闾已明晰自己身份的真相,这又更添了娄文宇对崔闾的尊敬,在他面前更恭敬了几分。

崔闾沉吟片刻,问道,“那纪百灵半身能动了?”

娄文宇点头,亦有些不可置信,“她康复的特别快,第一次去守卢昱时,还有半边身体不协调之相,等今日再看,她似有一条腿也恢复了知觉,人在快速转好。”

太上皇指尖轻扣桌面,“她三次未守到人,可有何表现?”

娄文宇垂首答道,“很生气,像是在跟谁吵架,不情不愿的,嗯……”

见桌前两人俱都朝他望来,娄文宇才继续道,“会突然倒地抽搐,面容痛苦,然后不稍片刻就又好了,身上的抗拒之力顿消,似……被什么打击的顺服了一样……”

崔闾心中一动,与太上皇对视一眼,后者张嘴用气声吐出两个字,“电击。”

所以,这个纪百灵能如此快速康复,身上定有系统,且是有可能硬挟了人来做任务的缺德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