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琅文学zilangwx.com

崔闾是在外蒲镇上找到徐应觉的。

他就知道这家伙不把事情搞清楚,绝不可能离开,就毕衡那行事,心再大的人也能品出里面的猫腻,何况徐应觉本身还是个观察入微的。

一个擅画人像的丹青高手,以前不注意,或者没往奇异方向想,但架不住荆南本身内里的各种传说,他紧邻这里当了多年的府台,又有替妻寻药的前情在,各种因由加一起,这都不是个好糊弄的主。

正因着这一点,崔闾用这本来面目形象,与他见面次数排的最少,并且每回都借着身体原因,裹的又臃肿又苍白老态,与年轻体态的崔怀景,尽量分出个明显的差异来。

崔闾和崔怀景,可以面貌上有几分相似,同族么,可以理解,但形态举止,连同坐卧姿势却绝不能有相似之处,他刻意区分着二人模版,为的就是怕引起,心细如发之人的怀疑和揣测。

然而,刚刚毕衡那一通操作,和久久不能现身人前的崔怀景,更别提崔闾在见毕衡时,未加刻意修饰过的体型,种种形迹怕都成了徐应觉眼中的可疑点。

再有,江州崔闾迟迟不归,出崔怀景而不见崔闾之间的蛛丝马迹,就算前面做了再多的遮掩,此时也有可能成为遭人怀疑的动机,他就是来确认一下,徐应觉到底猜到了哪一步。

嗯,也好为接下来的应对做准备。

徐应觉见终于守到了崔怀景出现,站在外蒲镇上唯一的一家酒楼门口,远远的就冲这边拱手,对崔闾道,“我还当今日见不到怀景兄了呢?”

崔闾拂了一下衣袖,不动声色道,“哦?不知徐大人找我何事?竟是这般急迫。”

徐应觉待要张口,却叫崔闾抢先一步道,“若要再为前次那事说项,就不必了,徐大人,我荆南的地绝不可能对外出售。”

一副再要劝说,咱们就没得谈,不仅没得谈,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的样子。

叫徐应觉噎了一下,别说,他还真有打算再劝一劝的,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不济,妻位没有,妾位可多,牵线许他几门贵妾亲眷,这亲家连亲家的,不也就联上了么!

盘根错结的姻亲关系,不就是这样来的么?

所谓利益共同体,他就想着,这崔怀景势单力孤的,一个人守着这诺大个荆南,再不找些盟友,以后说不得要叫旁人来摘了果子,再给他卸磨杀驴掉了,再有坚持和理想的人,在性命上也总该有那么两分敬畏和胆寒的。

可惜,这些话都没轮到他说,就全被崔闾给堵死了。

徐应觉挠了挠头,伸手做了个请字,等双方落了坐,然后才出声道,“那若他们愿意购海盐呢?”

这话说完,就见他眼神闪烁的盯着崔闾的面上看,一眼不错的注视着他面上的表情。

崔闾坐的八风不动,良久,面上露了个似笑非笑样,眼神微眯的回视着徐应觉,声音似是不疾不徐,“徐大人这是何意?恕崔某愚钝,竟是没听明白。”

徐应觉自斟自饮了一杯,良久,才沉声道,“官盐最近的价格又高了,且内里杂质,哦,就是渗了沙卖的那种,更贵价了几分,贫苦百姓已经吃不起了,本官近日调查到的,有人家已经开始买盐卤做食盐用了。”

他声音低沉,似是无奈忧心道,“陛下近半年也不知怎的,圣心大变,喜奢华阔绰物,朝廷官员上行下效,为了讨圣心欢愉,四下搜罗珍宝,搞得市面现银紧俏,百姓手中流通之银钱本就少,如今更只得铜钱往来,那些官员为了快速敛财,就将主意打到了官盐上,说新盐未出,旧盐供不上,开始限量供应,搞得百姓人心惶惶,砸高价开始囤盐,就怕到时候连新盐也吃不上,如此,那沉了锅底,不许人食的盐卤壳子,就也成了紧俏物,被那无良的商贾偷偷拿来卖与穷人家。”

熬煮食盐的残余物,里面沉淀着大量杂质和有害物,一两日的或者看不出什么损害,若天天食顿顿食,是会吃死人的,所以,那熬盐省下的高浓度盐卤子,一向是不许留的,可耐不住人为财死,总有人会趁看管不注意时,用小火烘干了偷偷夹带出去,遇到盐价高昂期,就卖与那些穷的吃不起盐的人家,一块盐卤壳子两三文钱,能让一家人吃小一月,运气好的没事,运气不好的,一家子得叫这种盐壳子毒死。

大宁的盐科道直属中央管辖,定价权也都在朝廷大佬手中,各州府衙门管民生治安,却独独管不到盐科动价上,连私盐贩子都有专门的巡盐兵来抓来治,是以,这块的财政从来也不是地方财税上的,但操蛋的在于,因为盐科引出来的纷争,却要各地州府出人维护,比如吃不起盐闹事的百姓,比如为逃服盐役的灶户。

徐应觉到底还有着一二分的良知在,且作为帝党,他深知百姓才是托举帝皇基业的存在,但有民乱开始,也就意味着世家勋贵们占了上风。

这于他而言,是个危险的信号。

也是他这么着急的,想拉拢周遭富绅的用意所在,那些人为什么不去找梁堰来当说客呢?不就是看见了他与崔怀景明面上的派系关系么!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