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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沈度不能回家陪她了。

她忽的有点后悔早晨时只在他唇上落下轻柔一吻。

沈度明明揽住了她的腰,想加深这个吻,但不知后来为何没有真正实施,她竟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竟是会想念的。

这个发现让姜云姝觉得很新奇,明明只是一日分别而已。

“姜姑娘?”

正想着,忽的一道沉声险些吓到姜云姝。

姜云姝一怔,抬眼竟瞧见二皇子应玄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独自一人,一身白衣随山间清风微荡。

“二皇子殿下?见过殿下。”

姜云姝福身行礼,眸子里还有几分怔然未来得及褪下。

姜云姝并未想到后山会有其他人,更甚至是本该在皇宫中的二皇子应玄。

她知道,若是老先生在后山接待贵客或是友人,通往后山的小道前便会有人把守。

一来防止学生误闯,二来也避免客人被无关之人打扰。

但是方才姜云姝走进通往后山的小道时,并未瞧见把守的人。

她还以为当真如路上的小厮所言,老先生今日仅是独自一人在后山,并无别的客人。

可竟是遇上了应玄。

姜云姝行礼后站在原地不知该转身离去还是继续向前,甚至她也并未瞧见老先生的身影。

应玄或许是目光直视着她的,但姜云姝微垂着眼眸并不知晓。

她只听见应玄在她行礼后,温声直言道:“方才老先生被书院的人唤走,说是有学生在课堂上起了争执闹得不可开交,便前去查看了。”

姜云姝有一瞬疑惑,但又很快了然。

后山是老先生的地方,她来此自是为了寻他,应玄便一眼看出来了。

那应玄呢?

难道他便是老先生今日的贵客,可小道前为何会无人把守?

姜云姝抿了抿唇,开口道:“多谢殿下告知,老先生既是不在,那我便先告辞了。”

应玄很快又道:“姜姑娘可以在此稍等一会,老先生已是离去一段时间,应是快回来了。”

姜云姝闻言这才终是抬了眼,果不其然和应玄看向她的视线对上了。

他好像真的一直直视着她。

不过应玄的神色很淡,透着没有侵略性的温和,也并不叫人感到唐突和不适。

姜云姝道:“殿下也是来寻老先生的吗,我在此等待可会打扰到殿下?”

应玄勾唇笑了笑:“不会,一人在此本也无趣。”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河边瀑布。

瀑布下,清澈河水溅起水花沾湿河边青石,哗哗水声不绝,清脆却不显嘈杂,风声萦绕,伴随着时不时的蝉鸣鸟叫。

好似很热闹,却也的确空旷幽深,显得孤独。

瀑布边的凉亭内设有棋盘,正是姜云姝每次来后山陪老先生下棋之处。

她听见应玄又道:“姜姑娘介意陪我下棋打发一下时间吗?”

若是他们的关系真如此前和应玄见面那次的一声“许久不见”一样,再次在此偶遇,等待同一个暂时离开的人,借此下棋打发一下时间也并无不可。

但他们不是。

姜云姝仍是想不起来自己曾在何处和应玄有过交集。

甚至对他在她成婚时赠予她一支玉簪也完全摸不着头脑。

姜云姝嫣唇微动,低声道:“殿下,我……”

应玄一瞬恍然,出声打断道:“抱歉,是我唐突让你为难了,我只是在此干等着觉着无趣罢了,并无别的意思。”

姜云姝迎着应玄坦然温和的目光眨了眨眼。

他的确很唐突,初见时唐突,送簪子也唐突,就连此时邀她下棋也亦然。

但应玄的温和气质让人难以对他生出排斥,他也进退得当并未过分失礼。

姜云姝敛目一瞬,很快又抬眼再次对上应玄的目光,温声道:“殿下言重了,那我斗胆和殿下切磋一下。”

应玄闻言,唇角笑意明显带了喜色,朝姜云姝做了个“请”的姿势。

姜云姝没想到这几日研究的棋艺竟还有施展在别的对手身上的机会。

应玄如何作想她并没有太关心,反倒是这样的机会让她感到兴致勃勃。

不同的对手会有不同的感悟,若她遇上的新的难题,便又能让沈度帮着她达成解惑的成就感了。

应玄让姜云姝选子,她便选了黑子先手。

因着是头一次和应玄下棋,她也并未以老先生曾设局的方式出棋。

姜云姝每一子都落得很认真,无关胜负,而是明显对参悟不同的棋局有着浓厚的兴趣。

她一向喜欢做自己感兴趣之事。

反观应玄,倒是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棋局过半,他落下一子后,忽的开口:“有一件事本还不知何时会有机会告诉你,没曾想今日正好遇见你。”

姜云姝的思绪还完全牵动在眼前的棋盘中。

应玄这一步走得绝妙,让她原本计划进攻的走势一下就被打乱了。

沈度还未教过她这种局势要如何破局,所以眼下她得自己思索。

姜云姝一边想着,一边分心随口接话道:“何事?”

应玄看她头也不抬十分专注的样子暂且也没有继续说话。

直到姜云姝尝试着落下一子,又来回检视了一番,对自己的招数还算满意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好似敷衍了应玄。

姜云姝抬眸,正好对上应玄含笑看着她的目光。

她温声道:“抱歉,殿下,你方才说何事?”

应玄没有责怪的意思,好似本就是专程在等她思考完毕。

他这才又道:“是你成婚贺礼一事,我也是事后才知,那日我代母妃前来参加你的婚宴,母妃为你准备了一份贺礼,连同我的那份,被我底下的人一并记在我的名下,出了这等差错我也甚感尴尬,但思来想去自是要与你说清楚,否则恐生不必要的误会。”

姜云姝一愣,下意识道:“可是娘娘此前已是赠予我贺礼,怎还又……”

应玄轻笑了一声:“单独赠你的与宴席上挂名的怎能一样,那支玉簪是母妃早年间随皇上微服出行时偶遇一位民间赫赫有名的匠人亲手打造的,不过闲置已久,算不得母妃喜爱,便也只作为挂名贺礼让我一并带到宴席上了。”

姜云姝张了张嘴:“原来如此。”

的确在此之前是稍有误会的。

她有一点,沈度有许多。

不过既是如此,玉簪是贵妃娘娘送的,那就只是乌龙一桩了。

应玄微微颔首:“母妃还不知此事,我本还思索着怎在你进宫见母妃之前将此事与你解释清楚,今日倒是幸运得了机会,不然叫母妃知晓我弄出这等差错,怕是会遭她唠叨的。”

姜云姝有些好奇地看着应玄,似是没想到看似霁月风光的二皇子殿下,也有担心遭母亲唠叨之时。

如此模样,好似一下就让他和旁人的距离拉近了。

姜云姝抿嘴温笑了一下,道:“殿下放心,我不会告诉娘娘的。”

“那就多谢了。”

除此之外,姜云姝又忽的想到什么,问:“不知殿下是否知晓打造那支玉簪的匠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姜姑娘对玉石打造有兴趣?”

那当然是没有的。

姜云姝敛目思索了一瞬,倒也不觉这是不能对外人说起的事,便直言道:“是我夫君的一块玉佩损坏了,因着那块玉佩对我们意义重大,所以我们想找人修复玉佩,今日我来找老先生也正是为此事。”

姜云姝说得自然,视线没有刻意对上应玄的眼睛,自也没有注意到他脸上微变的神色。

直到话音落下片刻,应玄却并未出声回答。

姜云姝这才抬眸看去,竟见应玄一脸若有所思状,眸底沉色忽明忽暗。

姜云姝愣了一下,低声道:“殿下,可是我唐突了?”

应玄眸光微动,像是这才回神,不着痕迹道:“没有,我只是在回想那位匠人的名字。”

姜云姝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安静地等待着下文。

不过过了一会,应玄再次开口道:“很抱歉,我当年都还未出生,只是听闻母妃说起过这位匠人,但并不知他的身份。”

姜云姝有些惋惜,听应玄这样说来,不仅他不知晓这位匠人的身份,时隔这么多年,想要再找到这位匠人也不容易了。

姜云姝收了话头没打算再继续问下去,毕竟她还能再从老先生这问些门路。

但应玄却忽的问道:“姜姑娘,和沈大人近来可好?”

这个问题问得毫无缘由,话题也莫名地跳跃。

本是新婚不久的夫妻,对方也刚亲自参加了他们的喜宴,却要问“近来可好”。

不过姜云姝面上神情仍然温和,没有被冒犯的样子,只失笑道:“为何大家总觉得我和晏淮会不好呢?”

应玄怔了一下:“大家?”

“让殿下见笑了,多谢殿下关心,我和晏淮很好。”

这话之后,两人间陷入了片刻沉默。

姜云姝没有抬眼去看应玄的表情。

应玄也不知是在思索什么,只无言地抬手落子。

直到棋盘一步步被白与黑交错占据。

姜云姝一子落定,终是再一次抬眼看向应玄,轻声道:“殿下,承让了。”

应玄怔然收手,走神间才发现自己竟已是满盘皆输。

他缓缓回神后,回以一个大度的笑容:“姜姑娘好棋艺。”

姜云姝弯了下眉眼,不吝夸赞道:“殿下谬赞,是我的老师教得好。”